乾兴元年(1022年)这一年,老公真宗皇帝去世了,咱们的刘娥太后开始了她的执政生涯。
多年来,后宫的生活是难以想象的尔虞我诈,她一个懵懵懂懂初入王府的小姑娘,不得不一次次陷入各种各样的争斗和陷害。一点点地,她成长了,表现出了极深的城府和沉静内敛的特质。
到了后来,她终于爬上了皇后的高位。看着那些以前阴狠对待自己的嫔妃们,现在是颤抖着匍匐在自己脚下,她笑了,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我会比你们更阴狠,会让你们感受到绝望。不久后,这些人分别被安排上了不小的罪名,逐出了后宫,甚至关进了监狱。
再后来,真宗皇帝迷上了封禅祭祀,一天到晚大搞特搞宗教活动不能自拔,就当上了甩手掌柜,大大小小的政务杂事都交给了刘娥去处理。慢慢地,刘娥也迷恋上了这种“权力在手、天下我有”的美妙。
而如今,已经五十二岁的刘娥坐在了大殿正中央的太后宝座上,成为了整个大宋帝国的掌舵人。她摩挲着手中的太后大印,在心底呐喊,我喜欢这感觉,你们谁也不允许把权力从我手中拿走。
穿越历史的氤氲浓雾,你会发现咱们的女霸总刘娥太后思维敏捷、办事干练,绝对是当家理事的一把好手。她的内心非常的毒辣,完全精通了什么叫暴力政治。她做事无比隐忍,未来大宋发生的种种事情将表明,如果将来你不幸成为了她的敌人,那你就要加倍小心了,她会牢牢盯死了你和你的家里人,只要你们犯下哪怕一点点错,就立马会成为她拿下你的把柄。
而在此之前,她甚至不会让你感到有一点危机,哪怕是在刚刚上朝的时候,她还跟你谈笑风生,可能晚上就会有皇城司的人去抄你的家、灭你的门。
所以后世有人评价刘娥,说她像是一只捕食的猎豹,会把身躯深深地隐进草丛,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前,直待逼近猎物,再一跃而起死死锁住猎物的咽喉。
现在,先帝的遗诏已经赋予了刘娥执政的法理地位,她志得意满地坐在朝堂上。但是她在发号施令的时候蓦然发现,居然没几个人听她的,因为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另外一个人,等着他的态度。
这个人是宰相丁谓,他趁着真宗皇帝病危、刘娥尚未熟悉政务的间隙,安插了大量亲信。同样,他也热爱着权力。
眼看着老皇帝去世、刘娥一个弱女子正式登了台,丁谓这边动上了脑筋。
虽说汉唐早就有太后垂帘听政的旧制,但丁谓并不愿意遵循,他创造出了一个叫作“大小事分议”的方案,根据这个方案,如果临时遇到“大事”,就由太后、皇帝召集宰执班子讨论决定;平时的日常“小事”就由宰相自己处理掉,然后由大宦官雷允恭集中拿给太后、皇帝“画可”就行了。
丁谓的理由说得很充分,这样既可以让太后、皇帝及时知晓朝政,又不用太过于打扰后宫清静。然而这里面藏着丁谓的如意算盘,一件事是算大事还是小事是宰相说了算,说白了想让太后你参与的就是大事,不想让你参与的就是小事。另外,那个天天给太后、宰相们来回传话的宦官雷允恭,也是丁谓一手扶植起来的死党,这意味着两人可以相互勾结起来欺上瞒下、控制朝局。
敏锐的刘娥立马察觉到了丁谓的阴谋,但是刘娥更明白,她不能现在就跟丁谓翻脸。由于前期和寇准等“太子党”斗争的需要,执政后她大部分的拥护势力都是来自丁谓,如果现在就翻脸就会让自己立即失去对朝局的掌控。
\"准奏。\"她轻启朱唇,凤冠垂珠在额前晃出冷光——刘娥选择了隐忍,但肚子里憋着火,在默默等待着机会。
至此,乾兴元年伊始,丁谓的宰相权力达到了顶峰,“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不久之后,他给自己加了司徒的职衔,这属于大宋最高的“三公”范畴荣誉职衔,大宋开国以后还从未给过活人这样的封赏。
同时丁谓大肆提拔任用私党,这里包括参知政事任中正、枢密副使张世逊等;并且开始大量驱除反对他的朝臣,包括签署枢密院事韩亿、镇定都部署曹玮等。
丁谓的权力越来越大,似乎早就忘乎所以,但暗地里一场针对他的行动正在悄无声息展开。
刘娥默默集聚着力量,准备着最后时刻的雷霆一击。犀利的观察力让她在关键时刻发现了一个关键人物——参知政事王曾,此人一直作为丁谓的亲信出现,平时对丁谓唯唯诺诺,但是在涉及皇权的核心问题上,总会默不作声,还会把相关事情推给其他人做。
于是刘娥派人私下秘密接触了王曾,并在不久后单独接见了此人。果不其然,刚一见面王曾就立即跪下了,痛哭流涕阐述自己多年的委曲求全,上奏丁谓欺君罔上、贪污腐化的大量不法行为,同时上报的还有一份联名签署弹劾丁谓的大臣名单。
刘娥大喜过望,她亲手把跪着的王曾扶起,温言抚慰,并郑重地答应一定会主持公道。此刻的她明白,现在离整倒丁谓就只差了一个处罚的理由。
很快理由就来了,老皇帝赵恒死后,主持修建陵墓的山陵使按照惯例由宰相丁谓兼任,那么谁来具体承办呢?这种大型土木工程无疑是个百年不遇的肥差,很多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干。
上朝的时候丁谓直接就说开了,这个活嘛,希望他的死党宦官雷允恭来干。到了此时,刘娥明白,机会到了。
刘娥知道,这个雷允恭是个很贪财且大胆的人,平时待在宫里没什么大的油水,就只能吃些御膳房买粮食蔬菜的回扣,收受些太监宫女几两银子的贿赂。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捧杀你”好了,于是,刘娥无比慈爱地笑着,同意了丁谓的提议。
雷允恭一到陵寝工地,就听司天监负责勘测地形的官员建议说:“在陵墓南面一百步的地方有一个天然洼地,咱们可以把位置平移过去,这样就能省下不少工本,而且那里也是正儿八经的龙脉风水,能保大宋皇室子孙兴旺,以前汝州秦王坟就是这么做的。”
按说移迁皇陵的位置属于国家大事,需要重新勘测、定位、论证,但是雷允恭不懂这些,他觉得改个位置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按原价上报还能妥妥的多赚上一笔,干嘛要耽误时间,就立即把迁址的申请上报给了丁谓。丁谓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那么多功夫细查,一看是自己亲信上报的,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三个月后,在耗费了无数人工后,工匠的铁镐却是掘出汩汩泉眼——这里是地下暗河,根本做不了陵墓!此时此刻,雷允恭终于读懂刘娥笑容里的杀机——这哪里是什么龙脉吉穴,分明是为权臣掘好的万人冢。皇城司的快马当天夜里疾驰入京,这些沾染着泥土与冷汗的罪证,将成为焚毁权力巨厦的星火。
经过审理,雷允恭擅自更改规划、阴谋破坏皇家风水,被责令杖杀,全家流放,家中被查抄出黄金三千一百一十两、珍珠四万三千六百颗,其他白银细软无数。作为主要负责人的丁谓也要负连带责任,这责任可大可小。但刘娥明显不打算放过他,在朝堂上发火还摔了手里的玉握(一种把玩的玉器),当场下令严查。
眼看丁谓这棵大树就要倒了,以王曾为代表的一众大臣立即弹劾丁谓种种劣迹,以前依附于丁谓的人也开始跟风上奏撇清关系。
刘娥秋风扫落叶般的攻势让丁谓慌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个光杆司令。他跑到刘娥面前极力辩解,埋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功劳,却没有发现帘幕后面的刘娥早就起身走了。
周围的宫人们看着平时骄横跋扈的丁大宰相居然狼狈成这副模样,就调侃道:“你这是和谁说话呢?太后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很快,刘娥就宣布贬职丁谓到最遥远的崖州(今海南三亚),并且宣布永远不许他回来,而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丁谓也就最后死在了外面。随后刘娥清扫了丁谓余党,参知政事任中正等多名官员均被罢职外放。
从此朝中能制衡她的政治势力一扫而空,刘娥立即用“汉唐旧制”方案重建太后临朝制度,她与赵祯每五天在承明殿召开一次朝会,皇帝位左,刘娥位右,正式开始临朝听政。治国首要就是用人,对此刘娥的原则就俩字“听话”,她提拔老好人冯拯做了宰相,又提拔吕夷简、鲁宗道做了参知政事,张知白做了枢密副使,这些人都对她马首是瞻、唯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