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皇帝死后,他年仅九岁的大儿子赵煦继了位,孩子实在是太小了,按照神宗在弥留之际的遗诏,他老妈也就是小皇帝赵煦的奶奶,高太皇太后临朝辅政。
这位高太皇太后乳名叫作高滔滔,身世也是相当的离奇曲折。她早年间进宫,做了仁宗曹皇后的养女,这身份本来就是拿来要给仁宗当妃子的,但当时皇帝宠妃张温成正闹着宫斗,找了个由头就让皇帝把曹皇后身边的一批人给裁撤出了宫,这里面就有养女高滔滔。可她却因祸得福了,庆历七年(1047)三月,她嫁给了当时还是仁宗养子的赵曙,再等赵曙继了位,高滔滔就水涨船高地当了皇后。
英宗赵曙一生内向认死理,感情上也是专一,他这辈子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四个儿子四个女儿都是高滔滔一个人生的。就娶一个的皇帝在中国历史上实属罕见,除了隋文帝也就是他宋英宗了,其结果就是高滔滔权力欲望极为膨胀,无论英宗皇帝生前还是死后,她在后宫都是霸气十足,一言九鼎。
高滔滔性格是相当的凶悍,当时英宗皇帝不立妃子,很多人看不过去,高滔滔的养母兼婆婆曹太后就给她带了话:“皇上继位已久,现在又正值壮年,身边怎么能不立几个妃子呢?”高滔滔听了很不高兴,直接给怼了回去:“这是我们的家事,你闭上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一语既出,满朝皆惊,大家认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高滔滔,一个连基本的孝道都不讲、基本的礼仪都不遵守的“悍妇”。
我们的高太皇太后,她既不像以前的刘娥那样有远见卓识,也不像武则天那样有政治手腕,她多年久居深宫,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居家老太太,仗着老公宠爱,平时只知道一味蛮横地处理问题,论起能力,我们只能用“平庸至极”来形容了。赵顼把辅政大权交给她,纯粹是出于对自己母亲的信任,但说到治国理政的经验和能力,着实是有点赶鸭子上架了。
就是这么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时也就是在宫里面摇摇扇子传传闲话的大妈,在五十四岁的时候站在了国家权力舞台的中央,要用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去扭转整个帝国的方向。
高老太太一早就是反对新法的,还曾经多次阻挠过实施,于是她一上得台来,就立即着手要寻摸一个合适的人来操刀废除新法、干掉新党。在来回揣摩中,她想起了以前那个拼命冲刺在前、不遗余力诋毁新法的司马光。
这个司马光,自打被王安石撵出京城,一晃已是很多年过去了。他就居住在整个洛阳城最偏僻地段的一个破落小院里,每天也不出门,就只是从早到晚地看书写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问世事看破红尘的苦行僧。
但这只是表象,司马光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挣扎,望眼欲穿地想要回到朝廷去。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做梦都想着去报复那个让他当众蒙受耻辱的王安石、去搞死那些敢对他冷言冷语的新党。
这些年来,朝堂里点点滴滴的风吹草动他都了如指掌,转眼间,王安石执政的七年过去了,他在如火目光中焦急等待着皇帝的召唤,哪知道神宗皇帝自己又搞起了新政,他只好继续蛰伏,神宗皇帝那时候才刚过三十岁,而自己已经年过花甲,还有机会吗,还有希望吗?他在无比煎熬中又度过了八年。
突然间神宗去世了,这立马让司马光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空背了个“旧党领袖”的虚名,实际上就是无品无级的闲散人员,没有资格参加丧事,而且朝廷也没有给他发葬礼的邀请函,但他思索再三,决定厚着脸皮硬挤进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东山再起的机会。
来到了京城没多久,司马光就意外接到了高太皇太后特使的慰问,礼节更是相当的隆重,先是向他致歉,表达了官方不知道他来京城所以礼遇不周的心意,然后就郑重地代表太皇太后、代表小皇帝向司马光求教治国之道。
机会终于来了,这么多年的苦总算没有白挨,司马光强自按捺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写下了新朝以来他的第一篇奏章:“近年以来,风俗颓弊,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以危言正论为狂。是致下情蔽而不上通,上恩壅而不下达……而愚民无知,往往怨归先帝……”他隐约猜到了高太皇太后想听什么,这么多年的怨气这次可算是一吐为快。
当高老太太听到身旁小太监朗诵司马光的奏章时,面容越来越灿烂、心情也越来越美丽——这司马光写得真是太好了,居然能把我儿子赵顼多年的努力一下子就给全盘否定,把支持我儿子的大臣也贬得一钱不值,太棒了,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随即太皇太后下达懿旨,召司马光入朝,给了一个门下侍郎的高位,这是个要恢复旧法的明确信号。司马光信心倍增,他的第二篇奏章再次出炉,即着名的《请更张新法》,这就是向新党下达的正式战书。
紧接着,司马光召回了变法前被赶出京城的一众旧党,还把他们统统安插到核心高位,范纯仁、范祖禹、赵彦若、刘挚、傅尧俞、唐淑同都当上了台谏官,把控着朝廷舆论导向;吕大防、苏辙、王存、孙觉、胡宗愈、王岩叟进入各大办事机构,权柄在握;文彦博、吕公着、冯京、孙固、韩维等一众元老掌管朝廷政策走向,地位超然,一时间旧党人员全部到位,新法废除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