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班婕妤便坐着轿子回到了清幽宫。
两个小太监看着缓缓走进清幽宫的班婕妤的背影,嘴里发出嘲讽的冷笑,指着班婕妤的背影。
“这个班婕妤果然还跟十年前一样,根本不懂得怎样去讨得皇上的欢心,难怪她要在这冷宫中呆上十年了。”
一名小太监指着班婕妤落魄的身影,嘲笑着说道。
“哼,昨晚皇上指名要赵妃侍寝,我就在想,她肯定不会把握这次翻身的大好机会,她若是个聪明人,又怎会被打入冷宫十年,果然不出我所料,昨晚她才进去程乾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皇上就黑着个脸起驾御书房,竟在御书房里待了一夜,也不知她怎样惹恼了皇上。”
另一名小太监大声的说道,此两人毫不避讳,根本不在乎班婕妤是否听见了他们的闲言闲语,仿佛故意说给她听一样。
“哼!像这种人,就该在冷宫里继续关上十年,咱们走!”
说完两个小太监便抬着轿子离去。
唐赛儿的嘴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毫不在意的走了进去。
“赛儿…赛儿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
杨大力一看见唐赛儿走进来,便立刻从房里冲了出来,只见杨大力双眼红肿,一瞧便知昨晚一夜未睡。
“大力…”
唐赛儿勉强的对着杨大力笑了笑,浑身脱力一般虚弱的坐在了椅子上。
“赛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被狗皇帝占便宜了!”
杨大力急声问道,一张脸因为担忧和焦急而涨得通红。
唐赛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你没有被占便宜?那你肯定也没有行刺到狗皇帝了?你既没有行刺到他,也没被他占便宜。难不成你昨晚压根就没看见皇帝?”
杨大力急声问道。
“我看见苏木白了。”
唐赛儿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苦笑,也不知是在嘲讽苏木白,还是在嘲讽她自己。
“什么?你看见苏木白了?他也跑进宫里来了?”
杨大力疑惑的问道。
“苏木白就是皇上。”
唐赛儿冷冷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杨大力惊奇的看着唐赛儿,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苏木白就变成了皇上,谁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唐赛儿大笑着说道,仿佛她在讲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杨大力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本就空荡荡的清幽宫此刻变得更加安静,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怪不得…怪不得每年送进宫的秀女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怪不得我们会被朝廷偷袭,怪不得朝廷总是知道我们的行动,原来,苏木白就是皇上。”
杨大力喃喃的说道。
“赛儿,他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杨大力问道。
唐赛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两人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了晚上,晚上的时候,送饭的宫女又来送饭了,这次送来的只有一碗清的像水一样的粥。
“呵…宫里的人果然很会拜高踩低呢,班婕妤昨晚侍寝结果惹恼了皇上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御膳房去了,现在咱们连白饭都没得吃了,只能喝粥。”
唐赛儿大笑的看着放在门口的那碗粥说道。
“哎,这粥跟水有什么区别?这些人的心也太恶毒了吧,我看他们就是想饿死咱们!看来咱们要不了几天就得饿死在这里了。”
杨大力恼怒的看着送粥来的宫女说道。
“呵…有粥喝就算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你以为你们是谁?怪只怪你跟了个不长眼的主子!活该挨饿!”
宫女转过身,回头对着杨大力冷冷的说道。
“你说什么!岂有此理!你一个小宫女竟敢这么跟赵妃娘娘说话!”
杨大力恼火的看着宫女说道。
“哟,赵妃娘娘,我不记得宫里有一个什么赵妃娘娘,我只记得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班婕妤,而且昨晚皇上召见班婕妤侍寝,居然被班婕妤气的跑到御书房去,批了一夜奏折!像这种人,在宫里也就只配喝这种粥了。”
宫女冷冷的看着唐赛儿,毫无畏惧的嘲讽着她。
“想要吃饭是么?简单啊,拿银子来,再不然首饰也可以!不过我好像忘了,班婕妤这么多年来的首饰和银子早就不够给饭钱了,以前都是靠云儿做些针线活悄悄拿去卖银子,换钱来给自己的主子买饭吃,怎么最近也没看见云儿来给饭钱了?我知道了,云儿肯定是另攀高枝去了,她早该换个好主子了,跟着这种不开窍的主子,也只有挨饿的份!”
宫女说完转身便缓缓离去。
“好了,大力我们进去吧。”
唐赛儿苦笑一声便走进屋里。
杨大力恶狠狠的瞪了宫女离去的背影一眼,将地上的清粥端起来,跟着唐赛儿进屋去了。
“赛儿,是不是苏木白让这些人这样的,肯定是他,他太狠了,他竟想将咱们活活饿死在这里!”
杨大力瞪着那晚稀的像水一眼的粥,呆呆的说道。
“不是他,他若想咱们死,咱们立刻就得死,而且有千百种死法,这个皇宫里本就是这样,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地位本就连宫女都不如,何况我昨晚还将苏木白气走了,这下那些人的闲言闲语传的更厉害了,莫说是粥了,明天送来的,恐怕就是一碗水了。”
唐赛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可怎么办…哎…”
杨大力恼怒的说道,一张脸急的通红。
唐赛儿看了看杨大力,苦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只见宫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和车马声,停在了清幽宫外。
“皇上驾到!赵妃速速出来接驾!”
高亢的声音在清幽宫外响起,仿佛一颗惊雷般,炸响了安静而又沉默的清幽宫。
“苏木白来了,咱们先出去接驾。”
唐赛儿低声对杨大力说着,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还有脸来找咱们。”
杨大力低声骂了一句,便跟着唐赛儿走了出去。
“皇上吉祥。”
唐赛儿微微一笑,对着胤仁行了个礼。
“爱妃不必多礼,朕睡不着,带了些酒菜来这里。”
胤仁邪邪一笑,伸手揽过唐赛儿的柔软的腰肢便往屋里走。
唐赛儿顿时脸色变了一变,瞬即又对着胤仁甜甜一笑。
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提着食盒进到屋里,将食盒中的酒菜摆放道桌上。
“好了,你们出去候着吧,屋里只留杨公公候着就行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胤仁坐在椅子上,对着随行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喳。”
小太监恭敬的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顿时,整个屋里的气氛变得沉默而又凝重,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杨大力则站在唐赛儿身后,冷冷的看着胤仁。
“现在这里已没有外人了,杨公公何必多礼?坐下来一起吃吧。”
胤仁笑了笑,开始端起桌上的酒杯饮起酒来。
“大力,坐下吃吧,胤皇若是想杀我们,我们立刻就有千百种死法,这些酒菜莫说没毒,就算有毒咱们也要吃下去。”
唐赛儿笑着对着杨大力招了招手,夹起桌上的菜肴慢慢吃了起来。
杨大力想了想,又看了看唐赛儿,心一横,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狼吞虎咽的吃起酒菜来。
半晌过后,桌上的酒菜被两人席卷一空,只余残羹剩菜。
唐赛儿轻轻的放下了筷子,杨大力则是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胤仁则是一直在慢慢的喝着酒,静静的看着两人。
“酒菜还合两位的胃口吧,既然二位酒足饭饱了,杨公公便伺候朕同赵妃安寝吧。”
胤仁笑了笑,便站起来往里屋走去。
“什么?你今晚要睡在这里?”
杨大力不解的问道。
“不然呢?”
胤仁反问道。
“你干嘛非睡这里?你怎么不回你的程乾宫?”
杨大力恼怒道。
“哈哈,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愿睡哪里就睡哪里,杨公公莫非还要将朕赶出去不成?”
胤仁哈哈大笑,似觉得开心至极。
“杨公公,你出去候着吧,我来伺候皇上。”
唐赛儿对着杨大力笑了笑。
“好…我在外面守着,你有事就大叫,我立刻进来。”
说完杨大力便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我记得皇上昨天方才说过,要让我心甘情愿的将我自己交给你,怎地今天便要反悔。”
唐赛儿冷冷的说道。
“朕反悔了吗?朕只是来睡觉而已,至于爱妃你睡不睡是你自己的事,朕累了,今天忙了一天,朕想休息了,爱妃你是在那里站一夜,还是睡在我旁边,自便。”
胤仁将身上的衣袍缓缓脱下,随手扔在地上,便上床躺了下来,闭上了双眼,似已睡着。
唐赛儿冷冷的看了胤仁一眼,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死死的盯着胤仁。
而胤仁仿佛累极,发出微微的鼾声,竟然真的睡着。
唐赛儿静静的看着这个睡着的男人,心中有千百种滋味在翻腾,搅得她心烦意乱。
他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睡着了…毫无防备…他难道不知道我是来行刺他的吗…
唐赛儿皱了皱眉,轻轻走到外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又轻轻走回里屋。
如果要行刺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静静的站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胤仁…唐赛儿只感觉有两股力量在拉扯着她…
我…到底该不该下手…
我…又能不能下得了手…
轻轻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唐赛儿的双手竟在微微颤抖。
忽然…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浮现在唐赛儿的脑海中…
他…是苏木白啊…他可是那个救过我两次的苏木白…我真的下得了手吗…
看着他熟睡的脸…他睡得那么沉…看起来真是累极…
他就这样睡在我面前…毫无防备的睡在我面前…看起来就像一个睡着的小孩子…
他明明就是苏木白…是我朝思暮想的苏木白…如果匕首真的刺了下去…这世上就没有苏木白这个人了…就没有他了…如果着世上没有了苏木白…那我又该去想着谁念着谁呢…
一行清泪缓缓从脸颊滑下,唐赛儿紧握着匕首的右手也像脸上缓缓滑下的泪水一样慢慢的放了下来。
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我是喜欢他的…
唐赛儿自嘲般的笑了笑,仿佛在嘲笑着自己的懦弱。
呵…千方百计的想要进宫来报仇…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自己却下不了手…天下间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唐赛儿颓然的坐到椅子上…眼神涣散…手中的匕首“当”的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胤仁似被这响声惊醒,慢慢睁开眼,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唐赛儿,又看了看地上的匕首。
“你想用这把匕首杀我?”
胤仁凝重的盯着唐赛儿看了许久,轻声问道。
“不错。”
唐赛儿嘶哑着声音说道。
“但是你却下不了手。”
胤仁叹息着说道。
“呵…我只恨自己无能。”
唐赛儿自嘲般得笑了笑。
“你还是那么傻。”
胤仁缓缓起身,走到唐赛儿面前,将唐赛儿轻轻拥入怀中。
“你放开我,放开。”
唐赛儿哭叫着在胤仁的怀里挣扎。
“朕不放,朕知道你下不了手,因为你心中有朕,朕心中也有你,既然我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为何不放下仇恨在一起?”
胤仁紧紧的抱着唐赛儿,轻声说道,这声音在唐赛儿听来,就像是咒语,啃噬着她的的内心,动摇她的决心,想要一点一点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备给瓦解掉,让她沦陷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无法自拔。
爱与恨在不断拉扯着,可是恨终究还是战胜不了爱,所以她终究对他下不了手。
“不要说了…不要说…我不听…不听…”
唐赛儿苦痛的大叫着,拼命捂着自己的耳朵。
“赛儿…何苦这样骗自己,你明明就是爱朕的,不然你为何对朕下不了手,你这样折磨自己,难道不难受吗?你心里也是想和朕在一起的,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胤仁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唐赛儿,另一只手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满是柔情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唐赛儿的眼睛。
他的眼神…他的怀抱…都让她想要沦陷…沦陷在他的温柔中…
“不!我不爱你!”
唐赛儿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胤仁的怀抱,小手狠狠的捶打着他结实而又宽阔的胸膛。
“好!既然你不爱朕,那你就杀了朕!你若下不了手,就证明你是爱朕的!”
胤仁轻轻放开唐赛儿,拾起手中的匕首,递到唐赛儿面前,双眼紧紧的盯着唐赛儿。
唐赛儿颤抖着双手,接过匕首,死死的看着胤仁。
“你说不爱朕,那就下手吧!”
胤仁紧紧的盯着唐赛儿,好像认定了她绝不会下得了手一般,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还不刺过来?来,刺向这里,你就可以替你父母报仇,替布衣帮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替天下人报仇!怎么不刺?你不是恨朕吗?不是恨不得朕立刻死去吗?”
胤仁凝重的看着唐赛儿,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的说道。
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重的击打在唐赛儿的心上,让她紧握着匕首的双手不断的颤抖着。
“闭嘴!”
唐赛儿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怨毒,握着匕首的双手狠狠的朝胤仁刺去。
胤仁…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下手的…
“噗”的一声,匕首狠狠.插入胤仁的左肩,溅出了点点血花,顿时整个左肩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呵…你还是下不了手取朕性命…你为什么不刺向这里?”
胤仁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来人!来人!皇上受伤了!快传御医!”
唐赛儿突然疯狂的大叫起来。
我伤了他…我真的伤了他…我怎会如此狠心…
他…可是我朝思慕想的人…可是我却伤了他…
屋外的几名太监立刻冲了进来,看见左肩一片血红的胤仁,立刻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冲过来将胤仁扶住。
“皇上受伤了!快去传太医!快去!”
一名太监被吓得脸色苍白,跳起来失声尖叫,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安静的清幽宫,整个清幽宫顿时陷入一片惊慌和忙乱中。
“快!快!扶皇上起轿!”
太监苍白着脸指挥着众人将胤仁慢慢扶到轿上。
“传朕旨意,此事和赵妃无关,是朕自己不小心。”
胤仁苍白着脸坐在轿上,死死的盯着站在门口苍白着脸的唐赛儿。
“起驾!快起驾!起驾御医馆!”
太监慌乱的尖叫着,众人急急忙忙的抬着胤仁匆匆离去。
“赛儿…你真的下手了…”
杨大力轻轻扶住快要虚脱的唐赛儿。
“呵…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下得了手…我居然伤了他,让他流了那么多血,我本以为杀了他我会有报仇的快意,可是当我真的伤了他,我才发现我的心很疼很疼。”
唐赛儿苍白着脸,无力的靠在杨大力身上,缓缓说道。
“赛儿…不要勉强自己…你是喜欢他的…”
杨大力看着唐赛儿苍白的小脸,无奈的说道。
“如果他真的死了,恐怕我也活不下去,大力,我是不是很没用…”
唐赛儿自嘲般得笑了笑。
杨大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慢的扶着唐赛儿,走回了屋里。
第二天一早,赵妃昨夜于清幽宫中行刺皇上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无不为赵妃胆大的行为而哗然,更多的人觉得赵妃在冷宫关了十年,肯定是关疯了。
想要皇上死的人有很多,而害怕皇上死的人却更多。
皇宫里的每一个人,从皇太后到嫔妃再到太监宫女,都害怕胤皇出事,因为他们知道,胤皇活着一天,他们就能过一天好日子,胤皇如果死了,皇宫大内立刻就会掀起一股新的夺位之争,而其他对南楚虎视眈眈的国家也会趁势进攻。
到时候,最不好过的人,恐怕就是现任的皇太后和嫔妃。
所以,一大早,便立刻有人来对胆大包天的赵妃兴师问罪。
这个人,就是皇太后。
皇太后并不是胤仁的生母,胤仁的生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成为了牺牲品,从那以后,胤仁便被交给了丽妃抚养,而丽妃,就是如今的皇太后。
丽妃虽然不是胤仁的生母,但是从小一手将胤仁抚养长大,而且丽妃一生并无所出,一个没有生育过的妃子和一个失去了母亲的皇子,她们为了在这个残酷的皇宫中生存,为了争夺人人都觊觎的皇位,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恐怕没人知道,人人都知看得见如今的皇上和皇太后是何等威风,可是他们曾经吃过的苦,却没人记得。
丽妃和胤仁的感情,是复杂而又深刻的,他们相依为命,把彼此看成是皇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亲人,他们共同谋划,为了能够夺取皇位不惜牺牲一切,他们一路艰辛互相扶持着走到了今天。
所以,皇太后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皇上,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她不能容忍有人胆敢在宫里公然行刺皇上。
当皇太后一早起床,从小太监口中得知皇上昨晚被一名打入冷宫的妃子行刺的时候,立刻起驾来到了清幽宫兴师问罪。
跟在皇太后身后的,还有当朝宰相的女儿晋妃,晋妃的父亲是太后的亲哥哥,所以晋妃也是太后的侄女,如今也是皇宫里最得势的妃子,有时候,在皇宫里得势并不一定需要皇上的宠爱,有太后和宰相的宠爱,一样能做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你就是赵妃?”
太后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班婕妤,深谙世事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班婕妤上下打量。
“回太后,正是臣妾。”
班婕妤垂首的站在太后面前,恭敬的回答。
“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名弃妃!你居然胆敢行刺皇上!我看你是活腻了!”
太后突然猛的一拍桌子,怒声喝道。
屋里站着的众人,从晋妃到宫女,听见太后的怒喝声,身子都不禁抖了一抖。
可是唐赛儿只是微微一笑。
“跪下!”
太后看着唐赛儿,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满。
唐赛儿便轻轻的跪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和太后争论,她也知道,她她昨晚行刺了胤仁,肯定会有人来兴师问罪。
“说!为什么要行刺皇上?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有何目的?”
太后怒视着唐赛儿。
“回禀太后,没有任何人指使臣妾,臣妾也没有行刺皇上,昨晚臣妾和皇上嬉戏,结果皇上不小心刺伤了自己。”
唐赛儿平静的说道,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说皇上和你嬉戏的时候自己刺伤了自己?你觉得这种话,哀家会相信吗?”
太后冷冷的看着唐赛儿说道。
“太后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皇上,臣妾若是行刺了皇上,皇上昨晚就命人将臣妾抓起来了,怎会让臣妾此刻还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里。”
唐赛儿不卑不亢的看着太后,缓缓说道。
“姑母!这个赵妃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古怪劲儿,您想想,她已经被打入冷宫十年了,可是皇上却突然在前天下旨要她侍寝,然后她昨晚明明刺伤了皇上,可是皇上却不处罚她,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一旁的晋妃怨毒的看着唐赛儿,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仿佛恨不得唐赛儿立刻就去死,她心里才高兴。
“姑母,依臣妾看,这个赵妃要么就是在冷宫里把脑子关坏了,现在是个疯子,要么就是她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否则她怎么会胆敢行刺皇上呢。”
晋妃恶狠狠的说道,眼神从闪过一丝怨毒的寒光。
“此话有理。”
太后点了点头。
“姑母,臣妾觉得,不管这个赵妃真是疯还是假疯,都留不得,将这么危险的人留在皇上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此人断然留不得。”
晋妃阴毒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唐赛儿,仿佛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不错!这么危险的人岂能做皇上的枕边人!”
太后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怒声说道。
“太后!臣妾没有行刺过皇上!您不信大可去问问皇上!”
唐赛儿急声说道。
“闭嘴!你敢用皇上来压哀家?你算什么东西?小小一名弃妃,别说你是一名小小的妃子,就算你是皇后,哀家要杀你不过就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敢和哀家顶嘴?”
太后勃然大怒,恼怒的看着唐赛儿。
“哼!果然没有规矩!怪不得十年前会惹恼了皇上将她打入冷宫!没想到这十年来她一点改变也没有!现在竟敢公然的和姑母顶嘴!像这么没规没距的人留在宫里,真是丢我们皇家的脸面!”
晋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冷冷的看着唐赛儿。
“来人,给哀家带回慈宁宫!”
太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唐赛儿,起身便往外走。
五名随行的老嬷嬷立刻狠狠的扑了上来,抓起唐赛儿的头发便往外拖。
“住手!谁敢动她!“
一旁的杨大力再也忍耐不住,冲过去便和五个老嬷嬷拉扯起来。
“好大的胆子!一个太监也敢和哀家的人动手!莫非你们主仆俩想抗旨?简直没有一点规矩!给哀家狠狠的打。”
太后回过头,吃惊的看着杨大力,狠狠的说道。
几名老嬷嬷立刻将唐赛儿丢到一旁,开始在杨大力身上又掐又打起来。
“好!好!来打我吧!反正我皮糙肉厚!你们尽管打我就是!”
杨大力任由那些嬷嬷在自己身上又掐又打,若无其事的说道。
“哼!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给哀家狠狠的打!你们几个都上去给哀家打!”
太后指了指门外站的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怒声说道。
几名本来已经愣住的太监和宫女立刻冲上去,众人将杨大力团团围住,拳打脚踢起来。
而杨大力则护住自己的头,蹲了下去,任由众人对自己拳脚相加。
“姑母,我看这个太监似乎身体很壮实,打在他身上他好像也不怎么疼。”
晋妃愣愣的看着杨大力说道。
“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哀家怎么从来不知道?”
太后疑惑的看着蹲在那里,任由众人打骂的杨大力说道。
“姑母,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我看还是先把他们带到慈宁宫,在严刑审问!”
晋妃恶毒的看着跌倒在地的唐赛儿说道。
“好了,住手,把他们二人带回慈宁宫。”
太后缓缓说道,众人立刻住手,又扑上去拉起唐赛儿便往外拉。
“你们要打就打我,要骂就骂我,我家主子是绝不会跟你们走的。”
杨大力猛扑过去,抬手便将几名太监宫女推开,将唐赛儿紧紧的护在身后。
“反了…反了…”
晋妃惊恐的指着杨大力,颤抖着说道。
“虽然这太监不懂规矩,可是对他的主子却是一片忠心,在宫里能有如此忠仆,实属难得…”
太后定定的看着杨大力,若有所思的说道。
“若是能将此人为皇上所用…必定又是一名忠心护主的好奴仆…此人虽然身强力壮…可惜却是一个太监…”
太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大力,喃喃的说道。
“住手。”
太后对着围住杨大力拳打脚踢的众人摆了摆手,众人此刻也是筋疲力尽,都大口喘着气,站到一旁休息起来。
“哀家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太后笑了笑,对杨大力说道。
“我…我叫杨大力!你要干什么!”
杨大力紧紧的将唐赛儿护在身后,神情紧张的看着太后。
“哀家再问你,你为何这么拼死护着你家主子,她不过是一名弃妃而已,跟着这样的主子连饭都吃不饱,不如让哀家帮你另外找个主子,也好让你能吃上饱饭,你看如何?”
太后看着杨大力,缓缓问道。
“我不!我只跟着我家主子!”
杨大力急声叫道。
“为何?放着好日子你不过,却偏偏要跟着这样一个没用的主子?”
太后奇怪的问道。
“回禀太后,我和我家主子在着冷宫中相依为命过了十年,整整十年的主仆之情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切断的,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又岂是外人能懂得。”
杨大力朗声说道。
“相依为命…”
太后喃喃说道,神情恍惚,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回想到了自己和皇上相依为命的日子。
“起驾,回慈宁宫。”
太后定定的看了唐赛儿和杨大力一眼,转身便离开,众人连忙跟在太后身后一齐离开了清幽宫,只余下狼狈的两人,呆呆的站在一片狼藉的清幽宫中
在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晋妃就是宫里的天,每天都会有太监和宫女来到延喜宫,逐一向晋妃汇报宫里的各种情况。
“哦?你是说皇上左肩的伤口确实是被匕首所伤?
晋妃慵懒的卧在床榻之上,若有所思的听着太监汇报的消息,一旁的两名宫女轻轻的用花瓣水为晋妃擦拭着指甲。
“启禀娘娘,御医所的御医说,皇上的左肩千真万确是被匕首所伤,而且下手很深,所幸没有伤到筋骨,除了上早朝,太后这两天都不准皇上出去行走,一直守在皇上身边。”
太监垂首跪在晋妃面前,恭敬的说道。
“如此说来,皇上确实是被那个班婕妤刺伤了,什么嬉戏之时自己不小心刺伤的,一派胡言,可是她为何要行刺皇上?”
晋妃喃喃的说道。
“娘娘,是不是这个赵妃在冷宫中关久了,变成了疯子,不然她怎么有胆子行刺皇上呢?”
一旁用花瓣水擦拭着指甲的宫女抬起头,缓缓说道。
“这倒有可能,可是若真是这样,皇上为何要包庇一个疯子?”
晋妃疑惑的说道。
“娘娘,或许皇上是觉得赵妃在冷宫里把脑子关坏了,很可怜,所以不忍心处罚她。”
宫女想了想,答道。
“不管怎么说,这个班婕妤能够让皇上包庇她,就说明皇上现在是很喜欢她的,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此人都不可不防,香儿,你命几个人密切监视赵妃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发现立刻通知我。”
晋妃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顿声说道。
“是,娘娘,我这就去安排。”
香儿轻轻的将晋妃的左手放到软垫之上,对着旁边的宫女招了招手,使了个眼色,示意此人继续替晋妃擦拭花瓣水,尔后便缓缓退下。
“走,是时候去慈宁宫跟太后请安了。”
晋妃站起身来,懒懒的说道,一旁的宫女便搀扶着她,走出了延喜宫。
不一会,众人便抬着晋妃来到了慈宁宫。
太后早已端坐在上座,等待着众人来请安。
“姑母安好,臣妾来给您请安了。”
晋妃恭敬的行了个礼,笑着说道。
“免礼。”
太后淡淡一笑,挥了挥手。
“对了姑母,那个赵妃您打算怎么处置呢?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晋妃缓缓走到太后身旁,双眼泛出狡黠的光。
“我本想将此人带回慈宁宫赐死,可是当我看见她身边那个忠心护主的太监,我就想起了李度。”
太后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似乎在看着远方,喃喃说道。
一听太后这么说,晋妃立刻闭上了嘴,轻轻的握住了太后的手。
因为这个李度曾是年轻时的丽妃身边的一名太监,从丽妃刚进宫时,便一直跟在丽妃身边,此人对丽妃和胤仁忠心耿耿,后来为了保护丽妃而死在了宫斗之中。
如今太后每每念及此人都叹息不已,抱怨上天不公,在她没权没势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忠心的好奴仆,和她一起吃苦,却在大业得成的前夕,将此人收了回去,不能与她一同分享胜利的果实。
“当年我和皇上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在这个人吃人的宫里小心翼翼的行走着,连一步都不敢走错,每天担惊受怕,受尽屈辱,幸好有李度陪着我们,为我们娘俩出谋划策,四处奔波,他替我们娘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惜眼看大业得成,他却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总是感叹这个上天的不公,为何只让他替我吃苦受累,却不给我机会好好的补偿他,让他和我一起过上安逸的日子?他若是尚在,我哪怕是封他做宰相也可以。”
太后喃喃的说道,似是在回忆往昔,眼眶也跟着泛红了。
“姑母,你若真的这么喜欢那个杨大力,不如将他调到慈宁宫来。”
晋妃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软绸丝帕,轻轻的擦去太后脸上的泪水,缓缓说道。
“在皇宫里,能有一个如此忠心的奴仆,实属难得,哀家一看见他拼死护主的样子,就不禁想起了李度,哀家此生最感激,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李度,哀家见他拼着自己挨打也要护他主子周全,哀家就不忍再下手了,想当年,李度也是为了保护哀家而被云妃派来的人活活打死的,哀家一想到他,心里就难受得紧。”
太后流着眼泪缓缓说道。
其实这个李度本是丽妃进宫前的恋人,后来丽妃被选进宫当秀女,李度就进宫净身做了太监,李度一直陪在丽妃身边,一步步帮着她从小小的秀女成为皇上的妃子,然后又帮着她和胤仁出谋划策,一步步坐上了皇位,两人之间关系之亲密和微妙,不足为外人道。
一个不能生育的妃子,一个失去母亲的皇子,再加上一个太监,三人竟像一家人一般生活在一起,同甘共苦,互相扶持,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哀家是很欣赏这个杨大力,可是哀家实在不忍心强行将他和他主子拆散,试想,当年倘若有人强行要将李度从我身边抢走,我又会有多难受,李度又会有多难受。”
太后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可是姑母,赵妃居然敢将皇上刺伤,难道就放任此人留在皇上身边?”
晋妃跟在太后身后,慢慢说道。
“皇上自己也说了,是他自己不小心刺伤自己的,既然皇上有心包庇赵妃,就说明皇上现在很喜欢赵妃,哀家又何必逆皇上的意,到时候万一惹恼了皇上,岂不是弄得大家都不高兴,为了一个小小的弃妃,实在不值,哀家不如顺着皇上,静观其变,倘若这个赵妃再敢作出胆大妄为之事,哀家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太后回过头看着晋妃,沉声说道。
“是,姑母说的有理。”
晋妃垂首站立,恭敬的说道。
“好了,哀家要去程乾宫看皇上了,你也陪着哀家一起去吧。”
太后笑了笑,执起晋妃的手便往外走。
“是,姑母。”
晋妃对着太后笑了笑,便随着太后一同前往程乾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