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父和姚母同时沉默了,电话那边没有一点声音。
姚晴猜到他们正在商量着什么。
她看向自己的手,两只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止是手,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回想过往,很多事情令她痛苦。
痛苦得几乎不想活了。
她为什么选择安哲南,为什么大学一毕业就急着嫁给他。
因为连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那时的安哲南虽然没有什么亮点,但是他有着温和的外表,说话柔声细语。
他会关心她,对她嘘寒问暖。给她买一些小礼物。
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会用他不多的生活费,给她买一杯温暖的奶茶。
她得到过的温暖不多,这已经足够感动她了。
他爱慕着学校里的女神宁楚楚,她都是知道的。
可是她不介意,她看到过宁楚楚的家人开着小车送她返校的样子,她的父母和弟弟和她有说有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那时候,她从来不敢跟宁楚楚比。
她认为安哲南,包括任何一个男生,爱慕宁楚楚都是正常的。
安哲南被女神拒绝之后,愿意选择她,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退而求其次她不在意,被当成备胎她也不介意。
因为从来就没有一个人,会坚定地选择她。
包括她的亲生母亲也一样不是吗?
就算姑姑是她的亲生母亲又如何?
当初还不是一样的不要她?
特别是,那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坏人。
她从来不敢去回想,那个人对她做过些什么。
那个人当时表现得多么友善,给饿了两天的她煮面吃。
为了不让她害怕,还专门把面端到了单元门那里给她吃。
天知道,面里面被放了什么东西。
她吃了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逃跑出来之后,又在街上流浪了两天,直到被雨淋后高烧不止。
想到这里,被压抑已久的伤心爆发了,再也止不住。
她尽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是抽噎声止都止不住。
电话那边姚父和姚母捂住了手机话筒,正在争吵着。
老年人毕竟用不惯手机,声音虽小,还是有一部分传了过来。
姚父在责骂姚母:“她都这年纪了,你还像小时候那样能行吗?还有,你跟她反复念叨这些陈年旧事干嘛?”
姚母委屈地说:“我想不通啊。她跟你妹也没见过几面,成天就想去找她。没良心的家伙,我当初就说了养不熟。”
姚父:“你哄着点,说点好听的不行?又不让你损失什么,那些年我妹打工的钱,还不都给你拿着,贴补你娘家去了?”
姚母咬牙切齿:“瞧你说的,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那点钱够什么?精神损失费都不够!”
“你闭嘴吧!坏事的东西。你提那晚上的事情干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你当初把她往死里打,她也不会跑出去被人家糟蹋。”
姚母怒了:“死老头子,这个事情你敢怪我头上?你再说一句试试?”
姚父懒得理她。
他放开了捂住电话的手:“喂,小晴,喂?”
电话已经被姚晴挂断了,两口子面面相觑。
忽然有点后怕,不是说捂住听筒,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吗?
难道这个电话不隔音?
*
姚晴已经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
只是刚才还是白天,哭着哭着,天慢慢黑了下来。
本来今天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结果却笼罩了一层阴影。
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笼罩着她的全身。
除此之外,还有恐惧.
旧伤原来并没有痊愈,只是结了一层痂。
那么想要逃避,却永远逃不开自己。
也许是哭得太久,她已经没有了时间的观念。
当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她麻木地接了起来。
“又怎么了?请你们适可而止,我今天不想再跟你们说话了。”
对方有点迟疑:“你....是姚姐姐本人吗?”
电话不是姚父姚母打来的。
“嗯,是我。”
“呃呃呃....你的声音不大对劲啊。你是重感冒了?还是才哭过一场啊?”
原来是纪云落,陆总的弟弟,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彻底哑了。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像感冒了。
她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涕。
他是老板的亲戚,不好挂他电话,索性实话实说。
“我刚才哭过。”
纪云落:“被我猜中了。是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她的声音低落:“你帮不了我。”
纪云落:“你不说又怎么会知道呢?”
“是这样子的,我今天刚办理离婚手续......”
纪云落打断她:“是因为这个啊?快点告诉我具体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
姚晴愣了几秒。
才说:“你可不可以听我把话说完。我今天刚办理离婚手续,本来心里很开心的,结果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纪云落:“......不好意思,我抢答了。是我自作聪明了。”
姚晴发现他的性格还算可爱。是个自来熟,很有亲和力。
虽然有点冒失,但是不讨厌。
她擦干眼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
“没事,你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只不过,我是因为我家里人不理解我,跟他们每次对话我都很痛苦。这种事情,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纪云落恍然大悟:“我可太帮得上忙了,原来你和我哥是同一个问题啊。这种情况,我太熟了。”
姚晴心想,每个家庭和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不能一概而论吧。
同时她也担心,担心纪云落会口无遮拦,跟她讲陆总的隐私。
老板的隐私她是听不得的啊。
要是纪云落真的这样,她必须要及时制止他。
还好他没有就这个问题说下去。
他只是说:“如果沟通不畅,那么就说明大家不在一个频道上。这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姚晴问:“是什么?”
“就是先闭嘴,停止沟通。”
姚晴沉默了,其实他说的有道理。
但是她表面上却不肯承认,
只是说:“听君一席话,如同一席话。”
纪云落:“我这话,乍一听确实是说了等于没说。但是事实上确实如此,如果大家不在一个频道上,又是家人不能绝交,那就只能先搁置问题了。一段时间过后,说不定本来说不通的事情,都不存在了。”
他强调:“有的时候,吵架到后来,吵的已经不是事实了。吵的全是情绪。”
姚晴:“嗯。”
“这一点我哥就做得特别好。你可以跟他学一学。他玩得一手好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