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特级战场的「意识」磨练后，其他新的「课题」也逐渐来到伏黑惠的眼前。
这次一级任务结束时，已经是深夜。
惠回到公寓，玄关的灯自动亮起，客厅传来微弱的光。
五条悟正坐在沙发上，嘴里咬着刚拆的饼干，湛蓝的双眼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哟，今天回来挺得晚啊～」他抬手打了个招呼，「怎样？没被咒灵搞坏吧？」
「……比那个还麻烦。」
这句话让五条悟挑了挑眉，拍了拍沙发旁的位置，「来，说说看。」
惠坐下，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老师，我想问……你是怎么处理那些，想靠近你、利用你，或者……想借由你达成某种目的的人？」
五条悟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语气少了平常的轻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明讲，但我看得出来。」伏黑冷静地回应，「最近我去处理任务，或者出席活动，开始有人主动靠近我。有些是为了你，有些是为了我的术式、身份，还有些……是为了我这个人。」
他停顿了几秒：「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后来发现这和之前乙骨学长说的状况很像。只是我从没真正经历过这种事，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五条悟望着他，语气难得认真，「你来问我，不是因为你没有答案，而是你不想做出错的决定，对吧？」
惠点点头：「因为这不是单纯的拒绝或接受，而是……关乎立场，甚至是未来的选择。」
五条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向厨房，「我懂。那你来得正好。」
他从柜子里拿出两瓶果汁，递给伏黑：「我正好有点东西可以教你。」
伏黑接过瓶子，抬起眼。
「老师，我想学。不是逃避摆烂，而是真正学会处理这种事的方法。」
五条悟坐回沙发，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接下来是——认真版?五条悟的社交生存教战守则。」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会让你明白，一个拥有力量与立场的人，如何不被这些烂事拖进深渊。」
「首先，」五条悟晃了晃果汁瓶，像是准备开场白一样，「这些人靠近你，不是因为你是『伏黑惠』，而是因为你现在是『五条家的延伸』、『禅院术式的继承者』，还是『五条离忧和五条悟会为你撑腰的那个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惠的脸色却因为这些话更沉了一些。
五条的语气变得更平缓，「你现在要学的，就是——即使你无法决定外界如何定义你的立场或身份，也要学会『怎么用』，而不是让它们来『控制你』。」
伏黑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要怎么做？」
五条悟歪着头想了一下：「你还记得离忧学姊怎么处理的吧？上次酒会那个小姐……」
「她直接用咒力威压逼退对方。」伏黑有些迟疑地回想，「但她是特级……而且那种气场我也做不出来。」
「不。」五条悟摇摇手指，「她不单纯是靠气场，是靠『立场』。她那样做，不是因为她是特级，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站在哪里、守护的是谁、不能让什么人靠近。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自己的底线，她只要让人知道——越界，会有代价。」
「所以你现在要学的，是这件事。」
五条悟语气放缓，但眼神锐利：「惠，你不需要成为离忧，也不需要学我摆烂或者用笑容糊弄所有事。你有你自己的方法。」
他向前倾身，眼神比平时都还要认真。
「从现在开始，你要训练自己在每个『感觉不对』的时刻，立刻做出判断——」
「你只需要思考三件事：对方来自哪里？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需不需要承接这场互动？」
「如果不需要——你就可以礼貌，但冷淡。断得干净。」
「学会如何用对的方式拒绝。」五条悟说，「别怕错，不要一开始就要求自己像我们那样从容。」
他语气忽然轻了些：「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就是让你站到今天的这个位置。」
伏黑静静地听着，心脏却微微震动。
「……我想学。」他低声说。
五条悟靠回沙发，伸个懒腰，语气回归了懒散的日常模式：
「那就从下次场合开始吧。让离忧带你过去，她会陪你观察，不会多加干涉，让你自己练习该怎么做选择——然后，我会等你的报告。」
「……报告？」
「当然～」五条悟一副贼笑脸，「老师要看你的实战成果啊～」
伏黑低声吐气，嘴角终于露出一点微笑，「了解了，老师。」
###
伏黑惠知道自己不擅长社交。
但在那之后的第一次公开场合，他还是照着五条悟的话做了——请离忧陪同，让她站在不远处。
这是一场术师家族之间的联合会议与晚宴，表面是交流，实则充满试探与拉拢。
离忧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走进会场时轻声道：「我会在旁边观察，但这次——由你来选择。」
伏黑点头，深吸一口气。
刚入场不久，一名青年便靠了上来。他是某个咒术技术开发机构的副代表，满脸笑意，语气谦和地说：
「伏黑先生，久仰大名。您现在作为高专的一级术师，也许未来可以尝试与我们合作一些战术支援用具的测试？不需要马上答应，我只是想先与您保持联系。」
伏黑脸色平静，但内心已经警铃大作。
——这人没提任何实际内容，却强调「联系」与「合作」。
他想起五条悟说过的第二条——看对方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我目前的任务集中在实战与高专内部训练，没有时间处理额外合作计划，也不希望有任何资料曝光。」
他的语气简短，清晰、明确。
对方愣了一下，笑容微僵，试图挽回：「当然，我们也能考虑提供资源支援，像是——」
「不需要。」伏黑打断对方，眼神冷静，「请理解，我不是资源交换平台。」
那人识趣地退开。
站在远处的离忧微微颔首。
###
第二次接近他的是一名身穿淡绿色和服的女子，眼神中藏着精明与评估的光芒。
「伏黑先生。」她举起酒杯，笑意柔和，「我一直很欣赏您与五条先生的师徒之情。身为最年轻的一级术师，又是禅院家与五条家之间的连结，您一定肩负不少压力吧？」
伏黑眼神微动。
——这不是单纯的关心，这是试图定位他在两大家族间的立场。
她话语紧接着落下：「不知道五条先生是否曾经提及……在术师界的传承与发展方向上，他有没有偏好哪一种合作模式？」
——她在打听五条悟的倾向。
惠想起了五条悟说的第三条：「你需不需要承接这场互动？」
答案是否定的。
「五条老师的倾向，不需要我来解释。」伏黑语气平稳，「如果你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他。」
女子一愣，面色僵住，显然没预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惠接着放下杯子：「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斟酌时机与方式——有些人，在某些问题上，比你想像的还要绝对。」
那名女子终于收起笑容，低声说了声「失礼了」后离开。
###
这晚，伏黑一共被五个人主动接触，两人打探情报、两人试图攀交情，一人单纯地想从他这里获得与五条悟的私交「入场券」。
他没有请离忧出手，全程自己应对。
聚会结束后，离忧与他走在回程的夜道上。月光洒在石板路上，他沉默片刻后轻声问：「我处理得还可以吗？」
离忧看了他一眼，语气平稳：「你没有犹豫。这是最重要的。」
惠微微侧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你跟老师一样，其实早知道这些事会发生吧？但你们让我自己选择。」
「嗯，因为这不是咒术，是人格的建立。」离忧淡淡道，「如果你选择无视或强硬回击，那就是五条悟的风格；如果你选择不带情绪的拒绝，那是你的方式。只要你能立场清晰，风格是可以自己定义的。」
伏黑微微点头，想起五条悟说过的话：「选择，是强者的起点。」
现在他懂了——
选择，不是被动地接受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而是主动地划出自己的界线，说出：「我就是这样的人。」
###
伏黑惠推开公寓的门时，脚步比往常轻了一点。
「喔～你们回来啦？」五条悟的声音带着慵懒的调子，从厨房那侧传来，「刚好，要不要吃宵夜？」
惠一边坐下，一边拿起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两人，语气认真却难得带着一丝轻松：
「……这次多亏你们教的那些招数。」
五条悟一挑眉：「喔？我们的教学终于被肯定啦？」
惠语气半开玩笑地说：「你们真的很擅长\"带孩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还要有效率。」
五条悟笑得开怀：「哎呀～我们从高专就培养出来的技能~看似玩闹，其实根本是全方位实战导师！」
离忧默默喝了一口汤，语气淡淡：「……我们只是教你们如何站上战场但不要死。」
惠眨了下眼，忽然一脸若有所思地说：「那你们……有想过要真\"有个孩子\"吗？」
这话一出口，餐桌瞬间安静了三秒。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五条悟与离忧在同一时间透过契约交会了目光。
那是一种极短、极快的意念交错：
——……他刚刚说什么？
——……问我们会不会有小孩。
——……我们什么时候会考虑那种事情啊？
——从来没考虑过。
——我也是。
——太普通人的人生规划了。
——战场上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哪来的余裕思考这个？
——我们……本来就不是会走那种路的人吧。
心念传递在瞬息间完成。
下一秒，五条悟率先笑出声来，语气依旧轻快：「欸欸欸～这问题也太突然了吧？我可是还想活得像高中生一样自在无忧欸～」
离忧则将筷子重新放下，轻声说：「我们从来没把那种人生选项放在考量里。」
伏黑挑眉：「为什么？你们不会讨厌小孩吧。」
五条悟耸肩，「不是讨厌，是因为我们这种人……走的路不是能让谁安心成长的环境。」
他看向离忧，对方回了一句简单却沉稳的话：「我们总是活在战场上。」
惠听懂了。
这两人——把所有情感都倾注给了彼此，又因为力量与责任，面对无止境的战斗。
……彼此，才是彼此的全世界。
他心里浮现了这句话，然后低声道：「但你们把我们这些学生……看得像孩子一样吧？」
离忧轻轻颔首，语气平静：「你们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会让你们活下来，学会选择，然后……在我们之后，活出比我们更完整的人生。」
五条悟的语气带笑，却无比认真：「我们这些人，注定只能守护别人的幸福，不见得能自己过那种生活。」
「所以啊，惠——你要代替我们，把那条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