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放到城里都是硬通货。
她心里五味杂陈。
除了下意识的雀跃,却还觉得愧疚。
她没什么能回报陆向荣这番好意的。
周燕嘻笑着凑近,眨着眼小声调侃道:“他是不是喜欢你啊?这东西都快赶上提亲了。”
林婉面上一红,娇嗔道:“别瞎说!”
可同时,她心中也不由得泛起盘算。
这么大的人情,要怎么去还才好?
她想起陆向荣那张麦色冷硬的脸庞,不由得面上红晕加重。
幸好天黑,知青点里只燃着半盏煤油灯。
忽明忽暗的黄光下,倒也没人能看出她脸上的滚烫红霞。
第二天一早。
不等鸡打鸣,陆向荣就从炕头爬了起来。
他今天得去冯家批条。
掰了半块硬饼子,就着沏好的麦乳精下肚。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陆向荣带上钱就出了门。
两手空空,除了盖房的钱票子,别的他是一点没拿。
这要是换做别的生产队长,他少不得礼品开路。
可东西要是送到冯家,他觉得亏!
喂狗都不想给冯家那几个吃人血馒头的杂碎!
陆向荣冷峻的眉峰压低,周身戾气弥漫,却被转瞬收敛。
五分钟后。
咚咚咚——
他叩响了冯家大门。
来开门的是他家老二,冯昊阳。
一见是陆向荣,冯昊阳的脸都拉到了长白山,“你来做什么。”
陆向荣似笑非笑,“找你爹。”
冯昊阳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他怀疑陆向荣在骂人,可他没证据!
不等他说话,陆向荣直接挤了进去。
一眼就瞧见在堂屋桌前抽烟的冯海生。
烟雾缭绕中,陆向荣捕捉到那盒软包烟,红塔山?
呵,这老东西还真会享受。
冯海生扭头看来,“荣娃子,一大早的,你咋来了?”
老辣精明的眼里闪过道疑惑。
陆向荣快步上前,坐到他对面,“麻烦村长给我批个条子。”
冯海生眼睛一眯,“啥条子。”
“我家要盖房,不仅要批建材,还要批地亩数。”
陆向荣双手摊开,径直递过去个纸条。
要想顺利动工,就必须有生产大队的盖章和“同意”俩字。
冯海生身为东星大队的大队长,这事只能找他。
关键是现在物资短缺,想到城里买什么都需要条子。
否则容易被人举报投机倒把。
冯海生怔住,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低头看向手里白纸。
当看到那一行字时,饶是他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你家东西亩二百来平,全盖房?!”
“红砖三车万块,水泥八十平,我上哪给你批这么多东西去?”
冯昊阳倚在门口,听了这话,表情错愕,“我说陆向荣,你家不会掏了地主老财的窝吧?”
“你家哪有这闲钱盖房。”
陆向荣咧嘴露出白牙,笑道:“借的。”
冯昊阳:?
他后槽牙骤然咬紧,恨不得把陆向荣这张脸撕了。
借他娘个屁!
谁家借钱盖好几间房?
光是要批的这些建材砖泥,就得花个几十块。
更别说还有木匠瓦工,这些杂七杂八。
加在一起,总有个百来块了!
放眼整个东星大队,谁家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
冯家女婿刘瘸子倒是行,可刘瘸子跟陆家不对付,根本不可能借钱给他家盖房。
陆向荣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屋内,静得能听到外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陆向荣悠哉地坐在长木板凳上,“村长赶紧给我批了吧,家里还有好些差事等着我呢。”
冯海生阴沉地抬眼。
啪。
大掌径直将纸条拍在桌上,“你家这属于违规建设,要用的建材太多,谁知道你家有啥用处?”
“现在各处物资都紧俏短缺,由不得你家铺张浪费,必须缩减一半!”
陆向荣黑眸陡然一眯,危险暗芒闪过。
他就知道这老东西没那么容易松口。
随后面不改色的看过来,“只要村长给我批,所有剩的建材我都可以充公归给大队。”
冯海生倏尔眉头一松,“当真?”
“真。”陆向荣毫不犹豫,说得一脸真诚。
好似生怕他不给批条子一样。
冯海生混浊精明的眼转动,“不是我不给你批,是怕你家浪费。”
“不过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那本村长也不强人所难。”
“大家伙都有目共睹,多少红砖水泥都有数,别想作假。”
说完,他刷刷两笔就批了条子!
从柜头取出红章,“啪”的一声盖住右下角。
纸页,白纸黑字上瞬间印了个红圆章头。
陆向荣点头,“您就放心吧,有的剩我肯定给大队。”
当然,前提是有的剩。
他能不知道这老东西心里的算盘?
盖房的红砖,要去城里砖窑厂拉,水泥要去水泥厂。
红砖按块算,旧砖或者烧过火的,一块卖一毛。
如果新砖,能卖到两三毛。
而水泥则是按吨,一吨就要六十块钱。
他家才盖几间房,用不了那么多,主要以红砖黏土为主。
综合算下来,也就是三十块钱的水泥,五十块钱的砖。
倘若真用不完,归到了东星大队的仓库,冯家转手就能净赚个十来块!
陆向荣不语,他一味地在心里暗戳戳盘算。
冯海生这老东西还想占他便宜?门都没有!
总而言之,先拿到条子再说。
条子上头盖的章,印泥还没干。
陆向荣见目的达到,也不多待,“谢谢村长了,不愧是公正无私的好官。”
昧着良心拍了句马屁,他转头就走。
笑死,好官?他呸!
冯海生要是好官,死人都能气醒。
两分钟后。
冯家院里安静下来。
“爹,为啥给他批条子?”
“看他要的这点建材,他家肯定是想盖大房啊。”
冯昊阳不解,拧着的粗黑眉头恨不得打个死结。
老四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大夫都说,能不能醒来全凭天意。
在河沟子下头,他被水流呛住内脏,窒息缺氧的时间太长。
关键是还被暗流卷起的沉木砸中了后脑勺,脑袋里淤血不散,什么时候醒来都不知道。
老陆家凭啥过这好日子!
冯昊阳心中愤懑,眼底恨意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