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做？”
陈奇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远处的海滨长廊——那是一片开放的公共区域，距离会展中心不到五百米，但中间隔着一条繁忙的马路和一道绿化带。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会展中心的东侧外墙。
包括E-7通风口。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陈奇的脑海。
“李处长，”他说，“十点整，我会去海滨长廊。”
“你疯了？那是送死！”
“但我会带着一份‘礼物’去。”陈奇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东西，“一份给凯斯的‘大礼’。”
他挂断电话，转身对哑狗说：“联系阿风，让他准备好阿鬼。九点四十五分，我要见到人。”
哑狗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点头：“明白。”
“另外，”陈奇补充，“让我们在旺角的人动起来。找到那个假记者，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凯斯在香港的藏身点。”
“奇哥，你想……”
“凯斯不会亲自去海滨长廊。”陈奇说，“他一定会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远程操控一切。如果我能找到那个地方……”
他没有说完，但哑狗明白了。
擒贼先擒王。
哑狗迅速开始联系。陈奇则重新拿起望远镜，观察着海滨长廊。
晨雾已经完全散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长廊上已经有了晨跑和散步的人，第三张长椅空着，沐浴在晨光中。
看起来那么平静。
但陈奇知道，在那平静之下，杀机四伏。
八点整，年会正式开始入场。
贵宾通道前，一辆辆豪车停下，穿着定制西装和礼服的企业家们陆续下车，在闪光灯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步入会场。媒体区一片喧嚣，记者们争相采访那些商界巨头。
陈奇和哑狗离开了A7观察点，按照约定，他们今天可以在外围自由活动，但必须在警方的视线范围内。
两人朝b3设备通道入口走去。
路上，陈奇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正在和一个穿西装的高层说话。男人看到陈奇，微微点了点头，但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奇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黑帮头子，女儿被绑架，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他自己也不知道。
走到b3入口时，陈奇突然停下脚步。
“哑狗，”他低声说，“你去检查一下E-7通风口。用设备维护的名义，就说接到报修，通风有异响。”
“现在？”
“现在。我需要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哑狗点头，提着工具箱走向守在入口的警员。陈奇看到他和警员交谈了几句，出示了证件，然后警员打开门，放他进去了。
陈奇留在外面，靠在墙上，点燃一支烟。
烟雾升腾，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未知号码，这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陈雪被绑在椅子上，但桌上多了一个闹钟。闹钟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三十分。
下面附着一行字：“每半小时发一张照片。如果十点没见到阿鬼，下一张照片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陈奇盯着那张照片，盯着女儿红肿的眼睛。
他的手指在屏幕边缘握紧，指节发白。
九点整。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小时。
陈奇掐灭烟头，转身朝停车场走去。他需要去见阿风，需要确认阿鬼的状态，需要……
需要做出选择。
走到停车场中央时，他突然停住了。
前方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旁，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穿着蓝色工装。
正是昨天下午在帐篷区看到的那个男人。
工装男背对着陈奇，正和另外两个穿着维修工制服的人说话。他们面前的地上，放着几个银灰色的金属箱，大小和“渡鸦”发来的照片里那个手提箱差不多。
陈奇的脚步无声地挪动，躲到一辆警车后面。
他从警车的后视镜里观察。
工装男蹲下身，打开其中一个金属箱。箱子里是一排排整齐的……喷雾罐？
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空气清新剂或者消毒喷雾，每个罐子上都贴着“会场专用”的标签。
但陈奇注意到，工装男打开箱子时，动作极其小心，仿佛里面装的是易碎品。而且他戴着手套——那种厚厚的防化手套。
喷雾罐……
纳米气溶胶……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陈奇脑中形成。
如果“天使之尘”不是通过通风系统释放，而是伪装成普通的消毒喷雾，在会场各处“例行消毒”时释放……
那根本不需要侵入E-7通风系统。
E-7的异常，可能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就在陈奇思考时，工装男突然抬起头，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陈奇立刻低下头，假装系鞋带。
等他再抬头时，工装男和那两个维修工已经将金属箱重新盖上，搬上了货车。
货车发动，缓缓驶出停车场。
陈奇记下车牌号，迅速发给哑狗：“查这辆车，港b·x7382。可能装有危险物品。”
几乎同时，哑狗发来消息：“E-7通风口已检查。内部发现一个被改装过的过滤网，网眼里嵌有微小的玻璃胶囊，疑似装有某种粉末。已取样，但需要实验室分析。另外，通风管道深处发现一个无线信号中继器，型号和昨天在b3门锁旁发现的划痕吻合。”
陈奇的心脏猛地一跳。
两个发现。
E-7确实有问题——那些玻璃胶囊，很可能就是“天使之尘”。
但工装男那里的喷雾罐又是什么？
双重保险？
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凯斯可能准备了不止一种投放方式。一种通过通风系统，一种通过人工喷洒。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疯子。
陈奇快步走向停车场出口，同时拨通李文斌的电话。
“李处长，两点发现。第一，E-7通风口确实被动了手脚，发现疑似‘天使之尘’的胶囊。第二，停车场发现可疑人员，携带大量伪装成消毒喷雾的罐子，可能也是投放载体。车牌港b·x7382，正在离开。”
李文斌的声音立刻绷紧：“收到。我马上安排人拦截那辆车。E-7那边，我会派人去拆除那些胶囊。”
“等等。”陈奇说，“先别动E-7。”
“为什么？”
“如果那是诱饵呢？”陈奇说，“如果我们拆除E-7的装置，凯斯立刻就会知道我们发现了。那他可能会提前启动备用方案，或者……对我女儿不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想要我怎么做？”李文斌问。
“让我来处理。”陈奇说，“九点四十五分，我会带阿鬼去海滨长廊。凯斯的人一定会出现。到时，我会想办法套出真正投放装置的位置。”
“太冒险了。”
“没有别的选择。”陈奇说，“除非你想让会场里几百个企业家和政要，都变成‘天使之尘’的实验品。”
他挂断电话，走出停车场。
阳光刺眼。
九点二十分。
陈奇坐上一辆出租车，报出大屿山旧船坞的地址。
车窗外，港岛的街道飞快倒退。行人匆匆，车流如织，一切都那么正常。
但陈奇知道，在这正常的表象下，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倒计时。
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第三张照片。
这次，陈雪依然被绑着，但桌上多了一把刀。
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时间不多了，爸爸。”
陈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睁开眼时，所有的犹豫、恐惧、挣扎，都消失了。
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回复了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字：
“等。”
发送对象：那个未知号码。
然后他关掉手机，看向窗外。
出租车驶上青马大桥，桥下是蔚蓝的海。
海的那一边，是大屿山。
和等待他的阿鬼。
九点四十五分。
决战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