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剧痛的刺激下,石昊磊那几乎被冰封和剧毒淹没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微弱地摇曳了一下。
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其下涣散无神、布满了冰晶和血丝的瞳孔。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晃动着的、焦急的黑色身影轮廓。
“陆…沉…”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喘息声淹没的气音,从他冻得乌青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
“是!王爷!是末将!末将来迟了!” 陆沉听到这微弱的声音,心头猛地一酸,虎目瞬间泛红!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迅速将那颗赤阳护心丹塞进石昊磊口中,又解下腰间的水囊,小心地灌入一小口烈酒,助其咽下。
赤阳护心丹入腹,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在石昊磊冰冷的丹田中炸开!这股热力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对抗着那无边的冰寒,暂时护住了他濒临熄灭的心脉之火,也让他涣散的意识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
石昊磊的瞳孔微微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陆沉那张布满血污和焦急的脸庞。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动,扫过周围:燃烧的残骸、破碎的冰面、被钉在冰壁上的莫南,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但那景象已烙印在他脑海、躺在血泊中生死不明的苏岩青、被士兵紧紧抱在怀中的玉盒…
莫南…岩青…雪莲…师父,救师父…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强烈的情绪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脆弱的神志!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因药力和寒毒的激烈冲突而剧烈痉挛了一下。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那只未被冰封得那么彻底的右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陆沉,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王爷!您说!末将在听!” 陆沉急忙俯下身,将耳朵凑近石昊磊的嘴边,心脏狂跳。
石昊磊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刀割。他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陆沉,仿佛要将最后的意志烙印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他仿佛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断断续续地、极其微弱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如同在冰刀上滚过:
“雪…莲…竹溪…庄…园…韩…牧野…快…快…”
“救…师,师父…”
最后两个字“师父”吐出,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生机。他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落,重重砸在冰面上。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沉重的眼皮缓缓合拢,身体最后一次剧烈的痉挛后,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动静。唯有那微弱的、带着冰渣的呼吸,证明他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王爷——!” 陆沉心头剧震!他猛地抬头,看向被士兵抱在怀中的玉盒,又看向石昊磊那惨白如纸、生机几乎断绝的脸庞。
竹溪庄园!韩牧野!
这两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陆沉脑海中炸响,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吼——!!!”
上方,冰晶雪蟒痛苦疯狂的嘶吼再次传来!它口中的火焰在它自身冰息和翻滚扑打中已经熄灭大半,但巨大的创伤让它彻底陷入了狂暴!它放弃了扑灭火焰,巨大的头颅带着被烧得焦黑、血肉模糊的恐怖伤口,猛地再次探出冰崖!幽蓝的竖瞳因剧痛和狂怒而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死死锁定了下方冰台上的人群!
尤其是抱着玉盒的士兵和昏迷的石昊磊!喉咙深处,虽然光芒黯淡了许多,但毁灭性的冰息依旧在混乱地凝聚!它要不顾一切地毁灭一切!
与此同时,被爆炸和雪蟒撞击震得摇摇欲坠的冰崖顶端,传来更加密集、更加恐怖的“咔嚓”碎裂声!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无数房屋大小的巨型冰块开始松动、摇晃!整座冰崖,在经历了连番的恐怖冲击后,终于不堪重负,即将彻底崩塌!
“将军!冰崖要塌了!雪蟒疯了!” 副将嘶声吼道,声音充满了绝望。
陆沉猛地站起,熔岩般的眸子扫过上方垂死挣扎的巨兽和即将崩塌的冰崖,又扫过昏迷垂死的王爷和生死不明的苏岩青,最后落在那个沾着血迹和冰霜的玉盒之上。决断,只在刹那!
“玄甲卫听令!” 陆沉的吼声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和嘶吼!
“第一队!盾阵断后!不惜代价,阻那孽畜片刻!用尽所有火油箭、爆裂弩!给我射它的眼睛!伤口!拖住它!” 命令斩钉截铁!
“得令!” 数十名最精锐的玄甲锐卒齐声怒吼,迅速组成密集的盾墙,残存的弩机和弓箭再次抬起,对准了上方那探下的恐怖头颅,箭矢和弩矢的尖端再次点燃火焰!
“第二队!护送苏大人!用担架!小心他的伤口!用火狐裘裹紧!保住他最后一口气!” 陆沉指向血泊中的苏岩青。
“得令!” 另一队士兵立刻解下随身携带的折叠担架,动作极其轻柔地将苏岩青那如同冰雕般残破的身体抬起,用数层珍贵的、能抵御极寒的火狐裘将他紧紧包裹,只露出惨白的面容。
“第三队!随我护卫王爷!” 陆沉一把将昏迷的石昊磊从冰冷的冰面上抱起。入手的感觉沉重而冰冷,仿佛抱着一块寒铁。他迅速解下自己背后那件厚重的大氅,将石昊磊从头到脚紧紧裹住,只留下口鼻呼吸。他能感觉到王爷体内那两股冰寒毒气在赤阳丹压制下的微弱抵抗,以及那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所有人!撤!目标——寒渊关!全速!” 陆沉抱着石昊磊,如同抱着一座即将熄灭的圣火,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雪莲!保住王爷和苏大人的命!”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那个被士兵死死护在怀中的玉盒,补充道,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分出最快的两匹雪龙驹!三人一组!交替背负!日夜兼程!目标——竹溪庄园!找韩牧野!救下他,逍遥王以命相托,务必完成任务!快!现在就走!”
“得令!!!” 被点到的三名最精悍、骑术最精湛的玄甲骑士齐声怒吼,其中一人迅速接过玉盒,用油布和皮囊层层包裹,死死绑在自己胸前。
三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冰台边缘系着雪龙驹的地方。那几匹神骏异常、通体雪白、能在冰原上如履平地的宝马早已焦躁不安。
呜——!呜——!
撤退的号角凄厉地响起!
冰台之上,瞬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运转起来!
断后的盾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残存的火箭、弩矢如同最后的火雨,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射向上方那探下的、焦黑狰狞的蛇头!专门瞄准那被炸伤的眼眶、烧焦的下颚伤口!
噗噗噗!箭矢钉入血肉的声音和雪蟒更加痛苦的嘶吼交织在一起!
“走——!” 陆沉抱着石昊磊,在数名亲卫的簇拥下,如同黑色的洪流,沿着冰台边缘早已探明的、相对平缓的冰坡,向着下方深渊的方向,发足狂奔!身后,是抬着苏岩青的担架队和负责垫后的士兵!
轰隆!轰隆!轰隆——!!!
上方,冰晶雪蟒狂暴的攻击和冰崖不堪重负的崩塌声如同末日交响!巨大的冰块如同陨石般砸落在冰台上和撤退的道路两侧,激起漫天冰尘雪雾!整个冰崖都在解体、坠落!
那三名背负着雪莲的骑士,已经翻身上了雪龙驹!为首的骑士最后看了一眼陷入崩塌与烈焰中的冰崖,看了一眼那在盾阵和箭雨中疯狂扭动的白色巨影,猛地一夹马腹!
“驾——!!!”
三匹雪龙驹发出高亢的嘶鸣,如同三道白色的闪电,撕裂漫天风雪和坠落的冰尘,朝着与寒渊关相反的方向——那遥远的、传说中四季如春的竹溪庄园所在,绝尘而去!马蹄踏碎冰晶,留下三道急速延伸的雪线,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深处。
他们的身上,背负着逍遥王以命相搏的希望,背负着莫南、苏岩青用血肉铺就的生路,更背负着王妃韩云汐最后的生机。前路漫漫,风雪如刀,但他们必须快!更快!与死神竞速!
陆沉抱着怀中冰冷僵硬的石昊磊,在崩塌的冰崖和狂暴的雪蟒嘶吼声中,带着残存的玄甲卫,一头扎进了下方更加深邃、更加凶险的极寒深渊。
每一步踏出,冰面都在震颤,身后是不断坍塌的死亡绝壁。他的眼中只有前方,只有寒渊关的方向,只有怀中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呼吸。
王爷,撑住!末将带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