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在坠落中醒来。
后脑勺接触地面的瞬间，她听见自己颅骨碎裂的声响像踩断一根芹菜。温热的液体从耳道涌出，视野里最后定格的是六楼窗口飘动的白色窗帘——和之前十三次一模一样。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这次摔得比上次整齐啊】
【注意看枕头下面这次有东西】
她猛地从606室的单人床上弹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淡绿色墙纸上霉斑的轮廓，床头柜电子钟显示的17:23，甚至窗外那棵永远停在将落未落状态的梧桐叶，都在复刻记忆里的场景。
\"不是梦...\"程真颤抖着摸向枕下，冰凉的相纸触感让她浑身僵直。黑白b超影像里，花生大小的胚胎旁写着\"孕9周\"。背面用红笔涂改过的日期隐约能辨出是2003年，她五岁那年。
【高能预警！黄雨衣男孩三分钟后出现】
【千万别跟他进电梯啊啊啊】
敲门声在第三下时突然变调，成了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猫眼里扭曲的视野中，穿黄色雨衣的男孩正用缝合线粗糙的脖颈摩擦门框，线脚里探出半截蜈蚣的须角。
\"姐姐，妈妈在等我们。\"男孩的声音像隔着水缸传来。程真后退时撞翻台灯，灯光熄灭的刹那，整个房间的墙壁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弹幕突然爆炸般涌出：
【跑！现在立刻从防火梯走！】
【别信弹幕！他们在骗你触发火焰结局】
【礼物特效\"血色烟花\"触发新剧情支线】
她冲向消防通道的瞬间，走廊尽头的灭火器箱突然爆开。喷涌而出的不是干粉而是粘稠的鲜血，将男孩的雨衣染成暗红。程真在踩空楼梯的失重感中，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你本来可以有个弟弟的。\"
这次她在焚化炉的传送带上醒来。高温扭曲的空气中，操作间玻璃后站着穿白大褂的女人，口罩上方那颗泪痣和母亲如出一辙。弹幕疯狂滚动：
【草草草这个新地图】
【注意看机械臂上的编号！】
【灯牌用户\"雨夜屠夫\"申请角色扮演焚化师】
当钢钳夹住她右脚踝时，程真突然看清机械臂内侧刻着的\"程氏妇产科\"字样。记忆碎片如岩浆般灌入脑海——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母亲白大褂后襟的血迹，还有那个被装在医疗废物袋里的...
【警告：用户\"真相猎手\"因剧透永久封禁】
【新人物解锁！起义军领袖在3号场景刷新】
再次轮回时，程真站在硝烟弥漫的广场中央。左侧是高举镣铐的起义军，右侧山坡上系红头巾的女人正牵着黄衣男孩转身离去。弹幕突然全部消失，只剩下系统冷冰冰的提示：
【最终选择将决定故事走向】
【打赏1000水晶币可开启隐藏结局】
她向母亲迈出半步时，男孩突然180度扭转头颅，雨帽下露出焚化炉的钢制内胆。\"你杀了我们两次，\"胚胎的声线从钢铁腔体里传出，\"第一次用堕胎同意书，第二次用反锁的浴室门。\"
【用户\"程真\"触发真实结局《脐带》】
【直播间将在10秒后关闭】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息，程真终于看清所有弹幕发送者的Id——全是不同字体的\"程真\"。最后一条金色弹幕划过黑暗：
【欢迎来到自我审判庭，被告与陪审团都是你】
*
黑暗像浓稠的沥青，死死包裹住我的身体。当意识回笼时，我听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哒哒，哒哒，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装饰华丽的旋转楼梯，水晶吊灯散发着冷冽的光芒，映得四周墙壁上的油画色彩更加诡异。画里的人物眼神仿佛都在跟着我移动，我的心脏剧烈跳动，喉咙里泛起阵阵腥甜。
“又开始了……”我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陷入这个诡异的循环。每次醒来，都会出现在这栋豪华却阴森的别墅里，然后以各种恐怖的方式死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别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墙角处甚至能看到蛛网在微微颤动。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
走到楼梯口时，我停下了脚步。按照以往的循环，我会在这里犹豫片刻，然后选择走上楼梯，最终从顶楼的窗户坠落而死。但今天，我决定尝试另一条路，也许能打破这个该死的循环。
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门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上的壁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我屏住呼吸，慢慢前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拐角处闪过。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双腿却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等等！”我喊道，声音在走廊里回荡。那个身影停了下来，转过身。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她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看不清容貌。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道。
“我是这里的引导者。”她的声音冰冷而机械，“不过，你似乎走错路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力量突然从背后袭来，勒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意识消散前，我听到那个女人冷冷地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还没等我反应，身体突然开始急速上升，紧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坠落。我惊恐地尖叫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砰！”
剧烈的撞击让我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场景让我几近崩溃。疼痛像潮水般涌来，我却无法死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虚空中消散。
再次睁眼，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古代的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茫然地走在街道上，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妈？”我不敢置信地喊道。
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转过身，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的眉眼，竟与我记忆中从未出生的弟弟极为相似。我颤抖着走上前，泪水模糊了视线。
“妈，这是怎么回事？”我哽咽着问道。
母亲慈爱地看着我，却没有回答。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我转头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正朝着这边冲来。
“快走！”母亲突然拉着我躲进了一条小巷，“这里很危险。”
我跟着母亲一路狂奔，来到了一个山坡下。山坡左边，一群士兵正在集结，他们眼神凶狠，手中的武器闪着寒光；山坡右边，母亲戴着红披巾，拉着弟弟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不舍。
“孩子，找自己的路去吧。”母亲说完，转身带着弟弟离去。
我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左边的士兵让我感到恐惧，我害怕这只是一场骗局，所谓的胜仗不过是诱捕反抗者的陷阱；右边的母亲和弟弟，却又像是一个温柔的梦，随时可能破碎。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周围的场景突然开始扭曲。我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也太刺激了吧！】
【女主快选左边，我觉得有大秘密！】
【右边右边，和妈妈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握草！这剧情绝了！】
我这才惊觉，原来这一切都是一部直播间小说。读者们的弹幕在我眼前飘过，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却无法说出自己身临其境的感受。而作者，正根据这些弹幕实时改变着剧情。
这时，一个戴着金色灯牌的观众发来了一条弹幕：【我要成为女主，体验接下来的剧情！】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抽离，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回到了直播间的界面。看着屏幕里继续发展的剧情，我心有余悸。原来在这里，死亡就和真实世界一样可怕，一旦死去，就会被弹出直播间，需要重新进入。
我深吸一口气，点击了重新进入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