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当雪花暂停了它的潇洒,
皇城内跃然驰出一队战马!
无数衣装整齐的铁甲骑兵,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驷马高车,拐过御街口、直奔东城外而去。
而那些守城的官军,即便戒备如当下,竟也没敢过问,直接就放行了。
因为他们已预先得到了通知,车上坐的是慕容夫人的心腹、密卫的掌门人林婉儿,而且是要去金陀寺代夫人上香的。
也因为如此,她才一改平日骑马的习惯,特意坐上了马车、穿上了轻裘,还随扈着几十名宫廷侍卫,以示对此行的庄重。
早就等候着的监寺本明,一见车驾来到、即刻打发人去飞报方丈,一面急率众僧相迎道:“阿弥陀佛!——恭请特使大人,降车升殿。”
车旁的女侍一撩帘子。
林婉儿用轻纱遮面,目如秋水地从车上下来,淡淡问道:“尊驾莫非,就是了空禅师?”
本明答道:“飞也!贫僧是本院监寺,法号本明。家师正在静室参禅呢,已命人禀报过了。”
婉儿一听是这里的僧官,便不再理他,昂然说道:“带路!”
本明忙向旁一闪:“是,——大人请!”
林婉儿于是在众人簇拥下,进了大雄宝殿。然后解下佩剑递于赵青,命人排摆祭品。
本明亲手递来香火。
她面无表情地在佛前拜了两拜,取香放在炉里。
随即转过身,在知客僧捧着的因缘簿上、代夫人捐授了纹银三千两。
本明大喜。
急忙殷勤的请她往清室待茶。
可婉儿哪有这闲心呢,淡然回绝道:“本官这次来,只为见见长老,你快去通报!”
“阿弥陀佛。”
随着这声佛号,了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大殿中!
本明跟群僧赶忙合十行礼:“长老!”
老僧在圆心的服侍下,到蒲团上就座。
林婉儿被他非凡的气度所慑,不由也略一合十:“下官见过方丈长老!”
了空点下头:“不知施主,欲见老衲何事?”
婉儿威严的向四下一望。
众僧急忙合十而退。
大殿之上,现在就只剩了林婉儿、了空、和圆心。
婉儿瞅了眼小沙弥,从容说道:“宫中近日不甚宁静,夫人于是差遣下官,送来扶乩而得的三字神谕,请长老赐教!”
老僧持重地一捋须髯:“字在哪里?”
“方丈请看!”
婉儿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字纸,递于和尚。
了空展开,却蓦地立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婉儿定定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不动声色地说道:“昨日午时。”
了空虽没像婉儿所料的那样“发怒”,但神情明显是有些紧张和怪异,长叹了一声说:“你回吧。女主所求之事,老衲自会安排。”
婉儿一秉手:“多谢了。只是……下官当如何回复将军与夫人呢?”
和尚略一沉吟,抬眼望了望圆心。
小和尚会意,忙取来笔墨纸砚;了空略一思索,挥笔写下几行偈语:
木子花儿开
月悬长亭外
水台遗孤影
女龙入梦来
见怪无须怪
镜影两徘徊
须防云雨日
清心自无碍
写完封好,递与婉儿。
林婉儿不解何意,也不敢耽搁,急忙拜辞回宫!
眼望着宫里的人马离去,老和尚轻轻念了声佛号:“本明、圆心!”
“弟子在!”
两人急忙闪身进来:“长老有何吩咐?”
“本明,从今日起,老衲要入静了,寺中事务悉由你来料理。”
“是!”
“圆心,”
“长老。”
“扶我回房。”
“是。”
圆心赶忙答应着,同众僧一起搀起长老,扶他回到净室。
老和尚打坐之后,吩咐他说:“关上门。”
“是,长老。”
小和尚回身将门关好,来到禅床边侍坐。
了空双手抚膝,望着他说:“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个口诀。”
“口诀?”
圆心瞬间喜出望外!
他知道,师祖肯定是有法力的,但却从来没有显露过,更没有传于任何人,难道今天……是“慈悲心”大开了?
他简直受宠若惊,急忙附耳过去;
老和尚神情庄重地说了几句密语,然后问:“都记住了?”
“记……记住了!”
“默诵一遍。”
“是!”
圆心随即将密语默默一念!
突然,
门忽的开了,
监寺本明匆匆走了进来。
了空脸一沉:“你有事吗?”
本明双手合十:“禀长老:庄头们送来了过年的物品,比往年少了许多,弟子不知该如何发付!”
“兵荒马乱的,庄上连生计都很艰难,我们身为出家人、还争什么多少呢?”
“是,弟子就按法旨这样打发他们回去。”
和尚说着一抬头:“咦,圆心呢?弟子进来前,不是还听到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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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冰轮”下,
辉映着一个金色的青壮身影。
他此刻,正盘膝一片波涛范勇、光华四射的云崖上,紧张地念动着密语——
#、★、?、&、? 、◎、卍、卍……
“唰……”
一阵风儿,从他面上拂过。
“别闹!”
那人头也不抬地呵斥道。
“唰——”
风儿又从他身后飞过。
隐约中,还传来若即若离的嘲笑声:“死和尚,没义气的死和尚,哈哈哈……”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令那人心绪烦乱,终于一扬首:“你再不配合,就只有禀告大士了,到时候看你怎生逃脱干系!”
这时风儿围着他开始打转,娇俏的戏谑声也随之增强:“别费心机了!就是大士搞成这个样子的,你要告谁去啊?”
“胡说!”
“呵呵,爱信不信吧。反正我觉得这样子挺好玩的,还不用每天在水门关累的像狗,又不用跟阿欢那鬼丫头淘气!”
“我就知你是故意!”
对方叹息道:“否则以你阿梦的本事,胡乱弄个文碟、不就可以随处重生了?”
“既知这样,你还瞎忙!”
“本师兄不是怕你被大士怪罪嘛,你的职位、你的任务都怎么办?”
“都说一百遍了,正是大士使我这样的,好的吧我的二师兄?喜欢人家就直说嘛,何必一口一个任务、一口一个责任的找借口呢,累不累呀你!”
“真搞不懂你,哪来的这个自信呢!”
“二师兄”简直要被她气笑:“你怎知我会喜欢你这老巫婆,你就这样笃定,就是大士在做如此安排吗?”
“好吧,”
对方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嗳,亏你费心劳力的打造了这一切,竟然不知这就是天意呢。”
“天意?”
“实话告诉你吧:她这是有意在放我假呢,不然怎么让角们初尝,怎么将她们一勺烩掉呢,懂?”
“不懂。”
“不懂就装懂去吧,和你说话可真费劲!——嗯……,我要玩去了,你来不来?”
对师妹的这种“潇洒”,“二师兄”青虹显得有点无可奈何:“阿梦,严肃点,我问你个问题,”
“说吧,什么事。”
“你是不是,在被掉包前就已安排好一切了?”
“你在问我吗?”
“这里除了你还会有谁。”
“那你当初设局的时候,因何就不见有一丝口风给我呢?”
“什么局、什么口风,什么也没有啊!”
“你有私心!”
“哪有!”
“那么再见吧,你也休想从我这里打听到什么的!”
这话说完,风儿蓦地形成一道彩虹、向冰轮的方向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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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子鸢对着了空的偈语沉思半晌,似有所悟!立刻吩咐婉儿:“暂停所有搜查,去请将军!”
“是!”
林婉儿急忙出殿。
不一会儿,萧闵在高怀佑陪伴下从西宫赶来。子鸢急忙挥袖令大家回避,然后请夫君同坐,把偈语拿给他看。
萧闵不解何意:“……这是什么?”
子鸢轻柔的一笑:“婉儿豁上挨骂,为你请的‘灵符’呀!”
萧闵霸气的一笑:“什么灵符,全是无稽之谈,明明是你们主仆的无事生非才对!”
子鸢莞尔:“这可是天地良心。宫里出了那么多怪事,我们的心都要操碎了,将军居然还不领情!”
望着妻子刚强中不失柔媚的样子,萧闵不觉为之情动,宠爱地试图去拥抱她!
慕容子鸢却灵巧地一闪,咯咯而笑说:“都病入膏肓了,还不自知,原来病根儿就在这里呢!”
将军一愕:“什么病根儿,什么病入膏肓。”
“你自己看啊,上面写着呢!”
说着,子鸢又将偈语望他面前一推。
萧闵这才新奇地拿起来,认真看了一遍——
木子花儿开
月悬长亭外
水台遗孤影
女龙入梦来
见怪无须怪
镜影两徘徊
须防云雨日
清心自无碍
他看完一扬首,帅气地质问道:“乱说,哪有?”
子鸢面色一红:“君不见……最后那两句嘛?”说完娇羞地走到香炉旁,假作添香的样子。
萧闵顺势往下一看,忽然大笑:“不就是云和雨嘛,这算得哪门子病根儿?”
“嗳,看来将军真的是没救了哦!”
子鸢嗔笑着说完这话,一扭凤腰躲进了暖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