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的惊惊扰扰,就这样过去了。
李蓟在后面陪母亲吃过午饭,又心不在焉的说了会儿话,就匆匆返回院子。
他的厅堂,与慈恩堂只隔着一个作为花园的跨院儿;而秋茗停放的车子,就在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下,旁边还有荷塘、假山和花亭。
李蓟一进月亮门儿,就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稍事思忖之后,折身向车子走去。
这时候,整个侯府都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午睡呢。
公子仍不放心的轻嗽了一声!
蓦地,
小书童东哥忽然揉着眼、从车里一探头:“公子!”
李蓟被吓一跳:“你什么时候进车里了?”
东哥连忙从车上下来,得意地邀功说:“公子走了以后,小的怕大家偷懒儿,就依靠在车轱辘下远远看着,可不知怎么就……咦!”
——他说着说着,忽然奇怪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
公子心里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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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
东哥冥思苦想的回忆道:“刚才我明明睡在车下的哦,什么时候去了车里呢?”
李蓟星眸一闪,一个念头飞快的在心海里旋转,立刻接过小家伙的话头说:“你是梦游了吧?”
“哦……对,我小时候是梦游过,还梦游到了隔壁小花家里,挨过打呢!”
小家伙“恍然大悟”。
李蓟忍不住一笑:“光梦游了,看样子还没吃饭呢吧。”
“可不是!赵厨娘说,她今儿不给开火。”
“这是为何?”
“抄经呗!”
“呵呵,”
李蓟轻笑着摇摇头:“你干的不错,回头让你秋叔赏你三两银子。”
“谢公子!”
小家伙高兴的掉头就跑!
“等等,……他呢?”
“你说秋大叔?”
“嗯。”
“他放下车就去前边了。——府里但凡管点事儿的,今天都去了忆红院。”
公子一凝眉:“都去做什么?”
“要给秋大叔摆酒贺官呢。”
“贺官?”
“他不是新升了府里的大管家嘛!”
“呵呵……,你去吧。”
李蓟笑着摇了摇头:“顺便告诉下赵厨娘,可以‘开火’了,本公子也还没吃饭呢。让她……弄几个菜来,肉要肥一点的,再整一坛酒、两副杯箸,送到书房里。”
东哥一愕:“两……,公子,您干嘛要两副杯着呀,和小的我嘛?”
李蓟笑着用玉扇一打他的帽儿:“叫你去你就去,再学秋茗一样贫嘴儿、小心也让你抄经去!”
冬哥一捂帽子,急忙嬉笑着跑开。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令公子心里心外都敞亮了许多。
他轻摇着玉扇,有意无意地向假山、古树、花亭后望了望,旋即大步向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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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厅堂下,隐约听见二楼上、双姬弈棋时的打闹声,以及小丫鬟们起哄的说笑声。
公子轻笑着摇摇头,收起玉扇悄悄走上楼去,直接进了书房。
忽然,
屋角处一个起皱的布囊、引起他的注意:“这不是秋茗装钱的褡裢吗?……既然东哥说他放下车子就走了,自己一直又守在车里,那这东西怎么上来的呢?”
他感觉儿青筋微跳,心儿慌慌,情丝惶惑地凝眸望去:布囊是开着的,口边露出一缕白练;轻轻向外一拉,带出了那个海碗大小的铁器——
曾令钻香鼠耀武扬威的四趾飞爪!
这东西由玄铁打造,闪烁着利器特有的寒光;每趾的铁爪,又分为三节,中间用铁链联通着机关,十分的精巧和阴森!
公子暗叹。
他知道,秋茗不光“拣”来了这个,还有盛茵扯落的那张面具。——而这个东西,才是他真正想要关心的!
因为就在淫贼“破功”的一刹那,李蓟忽然有了种“物伤其类”的感觉,感觉这景象、恰如三娘当初所警示自己的。
而且她还说过,她的面具独步天下,是世间的唯一;
但如今看来,这淫贼的易容术不光毫不逊色,而且简直如出一辙啊!
以至于他,还曾联想过“淫贼”就是狐三娘呢。
因为在确认“狂暴女”就是钻香鼠之前,他根本就想象不出,竟然还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易容到将男变女的境地!
所以他一直都在纠结,这两者之间、是否会存在某种关系。
而且三娘的包包,他是见过的: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无论材料、样式、还是大小,就连里面的“零碎儿”都差不多是一样的。——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难道这世间,真的会有此巧合不成!”公子疑惑道。
所以,要想解开这个谜底,除非是能找到狐三娘了。
想到这里,公子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寝室里。然后一俯身,试图从皮囊里取出那块带血的面皮——
但这时他才发现,
里面除了零零碎碎的几块石子、几把刀具、和几瓶不知名的药罐药末,那张血淋淋的面具竟不翼而飞!
刚刚才轻松一点的李蓟,再次大吃一惊:那张面皮,明明是被秋茗收在里边的,因何又没了呢?难道是被人趁乱取走,还是……
想到这里,他蓦地睁大了眼睛!——一个早有预料,但未免有些荒唐的想法,蓦地得到了证实:“可笑我忙东忙西,反不如秋茗稳当,就这样不声不响、就引得伊人出场了!
只是三娘啊三娘,你究竟是人、是妖、还是仙呢?”
说完,有意无意地向内房里瞟了一眼。然后将飞爪收好,原样放回墙下。
“嘎——”
这时,一丝轻微、但清晰的床板声,在内室中稍瞬即逝!
公子的心里为之一颤!
急忙侧起耳朵,向里静听——
然而过了许久,再不见有一丝动静出来。
他星眸一闪。
失望之余,索性“唰”的抖开玉扇,走至书案后面坐下,信手取过案边的书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