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威看着李云龙身上那股子混不吝却又令人心安的悍匪气,紧绷的脸色稍缓,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陆,那反攻的拳头…”
“其二,”陆川的手指移向印度洋,“空中走廊已开,‘驼峰’航线运力有限,优先保障人员与轻装备。石头磊!”
“到!”舰队代司令石磊应声出列,脸色依旧苍白,肋骨的伤势未愈,但眼神已恢复磐石般的沉静。
“你率‘镇海’、‘破浪’、‘扬威’及所有能动的驱逐舰、护卫舰,组成护航特遣队。
任务:护送从加尔各答启航的重装备运输船队,经马六甲海峡,直抵高雄!
船上有我们急需的m4谢尔曼坦克营、m7牧师自行火炮连、155毫米‘长脚汤姆’重炮团!
这是砸开缅甸丛林的重锤!不容有失!马六甲不是基隆湾,日本人的潜艇像鲨鱼,务必谨慎!”
“是!保证舰队和重锤,安全抵达!”石磊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其三,”陆川的手指最后点向中南半岛,如同利剑出鞘,“情报!我要山下奉文第38师团的每一步!
信天翁的网要撒得更广、更深!曼谷、河内、仰光,每一处日军兵站、每一条丛林小径、每一座可能起降运输机的秘密机场!
收买线人,策反伪军,甚至和英国佬的军情六处共享马桶!我要让山下奉文在丛林的每一步,都踩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这事交给我!”
史迪威猛地一拍桌子,“我亲自飞新德里,撬开蒙巴顿那个傲慢鬼的嘴!oSS在东南亚的资源,全部向你倾斜!‘信天翁’会有新的指令,他的情报直达你的指挥部!”
战略的惊雷在舰桥内炸响,而高雄港的喧嚣,则是这惊雷落地的回音。
三号码头,巨大的船吊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巨人的喘息。
一辆涂着深绿橄榄色、身躯庞大、炮管昂扬的m4A3E8“谢尔曼”坦克,被钢丝绳稳稳吊起,缓缓离开运输船“自由号”的甲板。
履带上的泥泞还未干透,诉说着从印度洋彼岸远道而来的艰辛。
下方,补充兵员排着长队,崭新的m1加兰德步枪在晨光下闪着幽蓝的冷光。
空气里,汗味、机油味、海腥味、还有对新装备的兴奋气息,混杂在一起。
李云龙叉着腰,像座铁塔般矗立在码头前沿,新刮的下巴泛着青光,那道疤痕更显狰狞。
他身后跟着几个92军师团的主官,个个神色肃杀。
“都他娘的给老子瞪大眼睛!”
李云龙炸雷般的声音压过吊机的噪音,手指几乎戳到几个新兵连长的鼻子上。
“看见没有?这铁王八,这大炮管子!是司令拿命从魁北克那帮老爷们嘴里抠出来的!
是石头磊带着伤,从日本鬼子潜艇嘴边抢回来的!是给你们这帮新兵蛋子保命、砸开小鬼子脑壳用的!不是他娘的烧火棍!”
他猛地转身,指向远处一片焦黑的废墟——那里曾是“三井仓库”的一部分,孔捷将军血洒之地。
“都瞅瞅那边!孔军长,还有多少弟兄的骨头渣子还埋在那底下没凉透呢!他们用命换来的地盘,交到咱们92军手里,是信任!是托付!谁他娘的要是守不住,或者让小鬼子的耗子溜进来啃了咱们的粮、炸了咱们的炮…”
李云龙眼中凶光毕露,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刮骨的钢刀,“不用等司令毙了你,老子先剁了你喂鱼!听见没有?!”
“听见了!军长!”
吼声震天动地,新兵们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沉甸甸的责任和杀气。
李云龙满意地哼了一声,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繁忙的码头区。
他看到李铁军带着一队如同幽灵般的特战队员,无声地融入装卸工人和巡逻士兵的人流中,目光冰冷地审视着每一个角落。
李云龙知道,那些看不见的战线,比明刀明枪的战场更凶险。
“报告军长!”
一名参谋急匆匆跑来,压低声音,“情报处高雄站急电!截获可疑密电,指向七号码头地下管网区域,内容碎片…‘樱花’…‘深眠者’…”
“‘深眠者’?”
李云龙眉头拧成疙瘩,眼中寒光一闪,“妈的,又是阴沟里的耗子!通知李铁军,给老子重点关照七号码头!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拉屎!”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正看见陆川和史迪威在一群参谋簇拥下走来。
史迪威正对着陆川语速极快地争执着什么,手指激动地指向西南方向,显然对休整期的长度依旧不满。
陆川神色平静,目光却越过史迪威的肩膀,投向李云龙。
李云龙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凶悍,大步迎上,啪地敬礼:“司令!史迪威将军!”
陆川微微颔首,目光在李云龙脸上那道疤和崭新的将星上停留片刻,声音低沉却清晰:“云龙,岛交给你了。92军的魂,不能散。”
“司令放心!”李云龙胸膛一挺,“有我李云龙在,湾岛就是铁桶!就是小鬼子棺材板上的钉子!”
史迪威也停下争执,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草莽与忠诚气息的悍将,终于点了点头,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李将军,守住这里。我们砸开缅甸的门,需要这里源源不断的血和铁。”
“将军放心!92军别的没有,就是血性足!”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白牙,那笑容却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森然。
陆川不再多言,目光最后扫过这繁忙而紧张的港口,扫过那些新卸下的钢铁巨兽,扫过士兵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他转身,与史迪威并肩,走向停泊在港外深水区、引擎已开始低吼预热的水上飞机。
李云龙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架涂着美军星徽的pbY“卡特琳娜”在水面上划出长长的白色航迹,最终腾空而起,向着西南方向的印度飞去。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只剩下沉甸甸的肃杀。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肃立的参谋和传令兵,声音如同滚雷炸响:
“传老子命令!92军全军——”
“一级战备!”
“给老子——守岛!”
声音在码头上空回荡,压过了吊机的轰鸣和波涛的呜咽。
港口依旧喧嚣,物资仍在流转,但一种无形的铁幕已然落下。
休整结束,惊雷已过,暗流未息。
湾岛的守卫者已就位,而指向帝国命脉的远征之剑,正悄然指向西南那片更辽阔、更血腥的烽烟战场。
李云龙的目光,如同他身后港口新卸下的谢尔曼坦克炮管,冰冷地指向了内陆竹东山区那片依旧蛰伏着危险的、深绿色的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