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诡异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自我意识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知道有感觉开始,好像所有见过他的诡异都会远远躲着他,偶尔有新生的小诡异愿意跟他交朋友。
可刚处没几天,不是遇上道士被收服,就是遇上厉害的诡异被吞噬。
有一个稍好一些,坚持了一周,结果雷雨天跑出去现身吓人,直接被天降正义了。
渐渐地,他好像也懂了,自己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人克诡甚至克己。
渐渐地,他看到有任何东西靠近自己,都会远远的躲开,生怕又牵连到谁。
可,还是会有诡异,远远的朝他丢东西,对着他吐口水。
一开始他也反击,也愤怒,可日子一久,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渐渐地,他也不再刻意的躲着谁,反正,没任何东西愿意在他十米以内的距离。
偶尔长时间没有诡异来骂他几句,他甚至会觉得浑身难受。
有时候他还会对着骂他的人赔着笑脸道着歉。
在他眼中,这,也是一种交流。
诡生漫漫,不知从哪里生,也不知道活了多久,只是觉得,很孤单,很寂寞。
他总是会一个诡,漫无目的的到处游走,看看山,看看水。
他曾无聊到,看着一只小羊羔从出生到死。
中间没忍住,现身摸了一把,第二天,小羊羔就发起高烧,差点一命呜呼。
他又如往常一般不停的道歉,可一只动物根本没法回应他。
小羊羔死的那天,他看着它魂体飞出,心中甚是渴望,却始终没有上去打一声招呼。
“不能害了自己的朋友……”
他这样告诉自己,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起来。
一天,他正坐在大厦顶上发呆,一个声音惊醒了他。
“发什么呆呢?”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是旱天雷,炸响在他的脑海。
他双目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泽,既兴奋又激动,旋即反应过来,瞬间就离少年好远。
“噗,跑那么快干嘛!我是一个道士,最近在附近修行,看你天天都在这里发呆,就上来问问。”少年冲他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别……别靠近我……”
许是太久没说话,他声音有些结巴。
“你别怕,我是有原则的人。你没有害过人,我肯定不会伤害你的。”少年说着朝他走去。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会,给人带来不详……”
少年每靠近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哈哈……你骗人,要是真能给人带来不祥,还这么会替人着想早跑了,还留在这里跟我说话干什么!”
他有些抱歉的对着少年笑了笑,佝偻着背,不知何去何从。
是啊,为什么不走呢。
只是因为,他太久没和人交流过,这突然来的温暖,他有些舍不得而已。
“行啦!你不知道,我天生福泽深厚,你这点霉运根本不算什么!”
“真……真的,吗?”他有些怀疑,却还是想要问问。
少年扬起头,满脸的自豪:“我可是道人,有修为在身,肯定是真的呀!”
“而且,我师傅可是夸了我的,说我是师门里最聪明的人!你这点霉运,小意思而已!哈哈哈……”
少年那爽朗的笑声和青涩的面庞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从那天之后,他有了第一个朋友。
他们就此约好,一有时间就在楼顶相见。
有时候,少年会给他带点好吃的,有时候又会给他捎几瓶好酒。
有的时候又会带几本小人书供他解闷。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听少年聊天。
说他的师门,说他的亲人,说他最近的学业,说他最近又喜欢上哪个姑娘。
从少年的话语里,他渐渐拼凑起少年的一生,也跟着这些只字片语带入了少年的一生。
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出身寒门,靠着母亲一天做几份工才能上学,却一心想要修道,匡扶正义,斩妖除魔的少年。
又是一天夜晚,少年比约定的时间迟来了许久。
出现时,少年眼睛红肿,浑身是伤。
他很愤怒,誓要为少年报仇。
可少年告诉他,打他的是他的师傅,因为他的学业久未长进,并且,告诉他,如果在月底还不能降服一只诡异就会被逐出师门。
“你知道的,我从不滥杀无辜,我没有找到害人的诡异,师傅布置的这个任务我根本没办法完成!”
少年的哭声,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
“我……我,可以,帮帮你……”
他早就已经活够了,奈何不管是人是诡都不敢和他有任何牵扯,如果他能帮到自己唯一的朋友,那这一生,也算是有些许价值了。
也终于可以不再是只能带给人厄运的诡异了。
“真的吗?你愿意?”少年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笑着点点头:“愿意……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只要,只要不害人,我什么……什么都愿意!”
“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被拥抱,那是种什么感觉呢?
心中像是有一轮初生的暖阳,柔和又温暖;又像是夜里一抹皎洁的月光,洁白且明亮。
他只觉得一股股的暖意,一遍遍流过他的心田。
他笑了,从未有过的开心。
“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把这个吃下去就好。”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丹药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没有犹豫,冲着少年笑了笑,一口吞下。
从那一刻之后,他再也没有了知觉。
意识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每当感觉快要清醒,就会被一股力量拽入深潭。
偶尔觉得眼前好似有一抹光,但下一刻,就会变成一片红。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又是一抹光亮出现,本以为又会是一片红。
可,渐渐地,红色变的越来越少,光亮变的越来越多,自己的意识好像也在复苏一般。
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古尸,刚一睁眼,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一股巨力袭来。
他条件反射的往地上一跪,脑袋砸的地板“哐哐”作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伤害我,我会走的远远的……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他唯一不结巴的语言,即顺口,又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