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暮春,梧桐絮在新建的城市里随风飘扬。这座曾承载大明荣光的故都,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被宁国和扬国新任的皇帝出资把原来因为战争破坏的成为残垣破壁的城市修建的一模一样。
扬国曾经的皇帝朱高燧和宁国曾经的皇帝朱权在这个曾经大明的首都,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躺在躺椅上坐看云卷云舒,这两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大明联邦第四任总理选举结束之后,这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在这个儿时记忆最多的地方。
朱祁钧已经把首都搬到了其他地方,与原来作为天下中心,上百万人口涌入这个城市不同,没有了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的职能,这个城市再怎么被宁国和扬国皇帝修建的和原来一模一样,金陵城的辉煌也依旧不能复现。
不过无论是朱权也好还是朱高燧也好,对于这座故乡的城市,依旧非常依恋。
朱高燧的藤椅吱呀作响,他望着朱权手中翻动的《坤泽日报》,喉间溢出轻笑:“昭熙那丫头又在折腾,怎么感觉昭熙这丫头越来越像是太祖高皇帝了呢,甚至比太祖高皇帝做得更好。”
朱高燧和朱权两位耄耋老人,可能是因为放下了手头一切事物,专心修养的原因,越活越精神矍铄。他们虽然已经离开了政治中心,但是他们手中的情报组织依旧每天以最快速度给他们提供世界各地的情报。
朱权将报纸折起,露出头版“虞国临时约法草案通过”的通栏标题:“嘿,别说,她还真的有点像父皇,当年父皇也是,当着朝廷百官的面说他是淮右布衣,与百姓共天下,没想到啊,父皇当年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昭熙这丫头是真的敢这样做啊。”
“听说洪州商会联合七国上书,说虞国破坏联邦礼法。”朱权挑了挑眉问道。
“礼法?”朱高燧嗤笑一声,咳嗽着从袖中掏出黄铜烟杆,“现在的大明联邦还有礼法可言么?大部分人都是向钱看,都只考虑利益,儒家又被废了,哪来的礼法。”
烟丝燃烧的噼啪声中,他望着远处修缮中的奉天殿,“昭熙的任期制,倒是一个好想法,不过恐怕她的目的不止如此啊。” 话音戛然而止,两个老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朱权从矮几上拿起情报密函:“奠培也是个蠢的,他还准备联合各国对虞国实施经济制裁,理由是‘煽动平民叛乱’。”他将信纸递给朱高燧,“你猜怎么着?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居然想当联军盟主。”
朱高燧将烟灰磕在青砖缝里,摇了摇头“哎,这些孩子的眼光也就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觉得虞国是煽动平民侵夺他们的利益。”
他的目光扫过宫墙上斑驳的修补痕迹,“扬国如今也是表面风光,可贵族私田占了六成,商税全进了勋贵腰包。”
两人陷入沉默。远处传来工匠敲打石材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宫阙间回响。朱权忽然开口:“你说,昭熙真的想当千古罪人?她明知道暴力革命会让各国皇室视她为仇敌。”
“她是在赌。”朱高燧的烟杆指向北方,“赌自己活着的时候,能把‘天下为公’的火种播撒出去。
你没看她在《坤泽日报》写的社论?‘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这话听着悲壮,实则清醒。”他想起密报里提到的“全民军事训练”,摇头叹息,“这丫头太急了,以为枪炮能解决所有问题。”
朱权展开虞国改革进度表:“土地国有化、八小时工作制、义务教育...她列的这些,哪一项不是要挖掉千年根基?但仔细想想,”
他的手指停在“监察院弹劾皇帝”条款上,“咱们当皇帝时,最头疼的是什么?贪官污吏、外戚专权、藩王作乱。昭熙要做的,是把这些毒瘤连根拔起,甚至把皇权的基础连根拔起。”
“可连根拔起要流血。”朱高燧想起扬国情报里记载的去年虞国严打,朱昭熙的严打比起当年的洪武四大案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其他国家皇帝和臣子们讨论的情报。楚国皇帝朱季埱在书房中大骂:“‘虞国此举违背人伦纲常,必将引发天下大乱。”
“昭熙教百姓反抗的心思其实是好的,治国不要担心暴力,不要担心出乱子。”朱高燧将烟杆重重一敲,“她知道讲道理没用。咱们年轻时,不也觉得‘君君臣臣’天经地义?直到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权力这东西,不会自己让出分毫。”
朱权突然压低声音:“洪州商会的密使来找过我,说愿意出一百万两黄金,让我出面阻止虞国改革。”
他从怀中掏出张银票,在烛火上点燃,“我问那使者:‘你们赚的钱,有多少是克扣工人血汗?有多少是逃税漏税?’”火苗舔舐着银票,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忽明忽暗。
“咱们能压下多少?”朱高燧望着渐暗的天色,“奠培野心勃勃,代国的朱仕?又在扩军。昭熙那边每推进一步,这边的阻力就增加三分。”
“能压一天是一天。”朱权展开联邦各国兵力部署图,“我让宁国枢密使延缓军备采购,你让扬国水师在海上搞‘演习’。虚张声势,给昭熙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但有些事,还得她自己悟。就像当年我们,不摔得粉身碎骨,哪知道‘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暮色渐浓,两个老人的影子在宫墙上拉得很长。朱高燧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听说昭熙在虞国办了‘平民夜校’,教百姓识字算账。她这是要把‘造反’的本事,光明正大地教给天下人。”
“随她去吧。”朱权将《坤泽日报》叠好,放进袖中,“咱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能护住她一时,护不了一世。但至少,”他的目光扫过修复中的午门,“等后世写史书时,会记得在这个乱世,有个叫朱昭熙的丫头,真的想过要改变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