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孟宴卿突然皱眉,过往的记忆浮上心头,“要是她宁死不屈呢?”
苏安怡轻笑:“你多虑了。说到底了,人都是贪生怕死的,更何况她还有牵挂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门外:“煜儿到底是她亲生骨肉,她舍得吗?”
孟宴卿眼神闪烁,想起上回许栀对孟煜的宽容态度:“不错。要是她还是不愿意低头,我就让煜儿去求她。她怎么也不会当一个不负责的母亲,抛弃自己的亲骨肉。”
苏安怡满意极了,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聪明,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走出书房,苏安怡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她一眼看见了躲在廊柱后偷听的孟煜,稍稍勾唇笑了笑,又故意提高声音道:“煜儿怎么还在这儿?快回房去,你父亲有要事处理,别打扰他。”
孟煜咬了咬唇,很快就扭头跑开了。李凌赶紧撑开伞,看也没看苏安怡一眼,快步追着小少爷出去了。
苏安怡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冷哼一声。
这小崽子自打上回许栀消失了一次后,就越来越不听话了,她得想办法让他彻底站在自己这边才行。
书房内,孟宴卿抚摸着青铜镜边缘,温和笑容中掺着狠辣。
“栀栀,”他喃喃自语,“这是你逼我的。”
天边的雨丝缠绵不绝,孟宴卿的马车缓缓停在顾府门前。他专门换了一身素色衣裳,腰间只悬一块青玉,发冠也是最简单的款式,没有多做打扮,只是简单收拾了下,全然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顾府管家匆忙迎出,在看见他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武安侯到访,有失远迎。”
这位侯爷自娶了相府千金苏安怡后,可是有一段时间都不曾登门了。
孟宴卿摆了摆手,眉目间始终皱着一团化不开的愁绪:“不必多礼。顾大人可在府上?”
“老爷正在书房,侯爷请随我来。”
他迈过门槛,抬头看了一眼门匾,只觉得顾府这大门又修缮了一番,瞧着更大气了。
顾氏家主顾赫掌管着京城最大的古董交易,当初也正是通过许栀的牵线,顾府才与武安侯府有了合作,当初孟宴卿也是凭借着拿下了这一个合作而得到了老侯爷的肯定。
顾府的人都知道许栀是他孟宴卿的人,要想让他们替他出手,只需要演一出情真意切。
“侯爷今日怎么得闲来老夫这里?”顾赫起身相迎,银白胡须垂在下巴处,显得整个人威严十足。
他年近五旬,一双眼睛却仍锐利万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许久未见的客人。
孟宴卿长叹一声,拱手深揖:“顾老,今日来找你,是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顾赫眼皮一跳,连忙扶住他:“小侯爷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侍女很快端上热茶,熏香透过层叠闪烁的珠帘渗出丝丝缕缕。
孟宴卿与顾赫相并坐在桌前,都不急着饮茶。
孟宴卿摩挲着杯沿,神色黯然,不时叹息一声,引得顾赫皱眉诧异。许久后他才诧异开口:“实不相瞒,不久前我与栀栀……闹了些不快。”
“哦?”顾赫眉头微皱,“许姑娘她……不是一直在江南养病吗?”
孟宴卿垂下眼眸,这是他之前对那些许栀对接的侯府合作对象们的说辞。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久前她回来了,但与我因些琐事产生了争执,一气之下就离府出走了,只是我没想到……她现在为了气我居然投在了靖王门下。”
“靖王?”顾赫手中茶盏一顿,诧异抬头,“可是那位……”
“先帝幼子,当今圣上的皇叔。”孟宴卿点头认可,很快又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我本不想声张,可最近又听闻她借靖王之势,在古物司大肆拉拢各方关系,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可能……是为了气我报复我,所以才做了这种傻事。我担心她会影响到与顾家的合作,这才登门拜访。”
顾赫抚须,皱眉半晌没说话。
顾家与侯府合作多年,借着许栀鉴宝的本事,确实获利颇丰,也倚靠着她的本事养出了不少还不错的鉴宝修复师。
要是真如孟宴卿所说,许栀另攀高枝,难保不会将顾家的生意门路也一并带走。那女子……他是见过有多聪慧的,他顾赫活了将近五十年,还是头一回在江湖场上见到这般手段果决又机灵的女子。
“侯爷心许是多虑了,”顾赫嘴上这么说,眼神却闪烁不定,透出了些紧张,“许姑娘应当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但愿如此,”孟宴卿摇头叹息,“只是她这次离开后,一下子性情大变就,连煜儿都不愿认了。前几日我去古物司找她,结果却被她当众羞辱……”
一边说着,他一边端起茶盏,手腕处露出先前防狼电棒留下的那道伤痕,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他刻意抖了抖手,面露苦痛与遗憾。
顾赫见状,果然面色一变:“这……这是许栀所为?”
“啊,家丑不可外扬,”孟宴卿立刻捂住自己的袖口,“我不想说的,可她现在仗着靖王和大长公主的势,越来越肆无忌惮。前段时间甚至扬言,说要断了与顾家的生意往来。”
“什么?”顾赫拍案而起,很快又意识到失态,抚须缓缓坐下,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试探着看向孟宴卿,“她真这么说?”
孟宴卿见鱼已上钩,故作艰难的点头:“她说顾家这些年赚得也够了,不该再……”
“荒唐!”顾赫气的眼睛瞪圆了,面色阴沉沉,“没有我顾家的渠道,她又怎么能够接触到那些宝贝,怎么鉴宝,怎么修复古物,怎么拓展人脉?就算是那靖王位高权重,可这古董行当的水,别说外人了,就连我家族小辈都不能懂得多少,他又怎么可能摸清?“
“顾老,”孟宴卿连忙扶住他,开口劝道,“只是栀栀现在和我生了间隙,只信大长公主姐弟,怕是听不进去我的话了……”
窗外,一道纤细身影悄然贴近。
那明眸皓齿的十八年华少女站在门前,打算敲门的手在听到熟悉的名字时顿了顿,她细眉轻皱,竖起耳朵来听着屋内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