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场的杨家人都听见了,一个个脸色僵硬,尤其是杨宏更是后背直冒冷哼。
“应该。”
“应该不会吧。”
杨宏打了个哆嗦。
苏文哈哈笑道:“本相也觉得不太可能,杨公堂堂五姓七望中的豪门,怎么可能和北元的细作扯上关系。”
“肯定是锦衣卫那帮饭桶搞错了。”
“等我回京之后,让他们仔细查查,一定要还杨公的清白。”
杨庭暗道不妙。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来苏文的弦外之音。
他赶紧打着圆场:“此等小事何须劳烦锦衣卫,等会小侄就派人将此女抓来审问一二。”
“世叔,外面下着雨,还是先入府吧。”
为了拉拢关系,连世叔都喊出来了。
杨宏被苏文三言两语吓的满头虚汗,也忙附和:“咱们哥俩好些年没见,不能因为些许小事就扰了兴致。”
“是极。”
叶雅儿道:“咱们来淮州府,是为了探访夫君故友,如今故友在前,还谈什么公事?”
“我的我的。”
苏文连忙道:“是我顾虑不周。”
“走吧。”
说罢,领着众人进府:“你夫君我还是头一遭踏入五姓七望这等高门大户,要好好看看其中的豪阔。”
“世叔说笑了。”
杨庭在前头领路:“什么五姓七望,都是那些个喜欢看热闹的人瞎说的,就是些偏乡旧宅,当不得真。”
“世叔如果瞧得上,就在寒舍多住些时日。”
“这可是小侄儿说的。”
苏文打趣:“我要是住久了,你可别撵我走。”
“世叔说的哪里话。”
杨庭赔笑:“只要您愿意,莫说三月五月,就算三年五年也无妨。”
照晚霜悠悠道:“咱们苏相心底巴不得,一路上都在夸你们淮州府的山水清秀,女子灵动。”
“哈哈。”
杨宏得意:“老弟还是有眼光的。”
“淮杨女子,艳压天下。”
迈过他们,从影壁后的月亮门进,来到前院,庭院极为宽广,四周贴着墙壁的地方,栽着一排紫竹,庭院正中,是一座巨大的湖泊,边沿则是各种奇花异草。
湖中有凉亭,以木桥连接,各处俱有假山造型的石门,踏入其中,好似幽谷奇洞,怪石嶙峋,上方树荫层层叠叠,雨水完全挡住。
石板路穿过花园和数道石门,脚下的溪沟中,一尾尾金色的鲤鱼游动。
单单只是花园就抵得上寻常富贵人家的宅子大小。
顺着游廊来到会客堂内,两排侍女从堂内一直站到台阶外。
“上茶。”
杨宏将苏文和叶雅儿,照晚霜引到会客堂内落座,朝杨庭道:“庭儿,你去把老山头他们安排到东院内。”
“好。”
杨庭快步离去。
老山头很早之前就是苏文的马夫,那时候杨宏还在刑部当尚书,自然是认识的。
“怎么没看到杨再先?”
苏文问道。
“老二前几日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杨宏解释。
苏文端起茶杯,笑道:“那小子还是喜欢结交江湖中人。”
“没错。”
杨宏叹气:“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词歌赋更是不堪入目,就喜欢舞刀弄棒,成天累月地在外面跑。”
“倒是潇洒。”
他微微点头。
“霜儿妹妹。”
叶雅儿忽然开口:“听他们两人叙旧怪无趣的,不如咱们出去转转。”
“好呀。”
照晚霜点头。
“青秀。”
杨宏叫来侍女,吩咐道:“好生领着忠义公和照统领玩耍,不可怠慢。”
“好。”
侍女盈盈一礼:“忠义公,照统领,请随奴婢来。”
二女跟着走出大堂。
“老弟好福气。”
杨宏把屁股挪到苏文旁边坐下,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说道:“叶相的女儿,当年在玉京城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才女,风华绝代,仰慕者多如牛毛。”
“没想到最后竟然花落老弟家。”
“可喜可贺啊。”
“就是老弟你大婚办得太仓促,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都过去好些日子了。”
“这点做得不厚道。”
杨宏唏嘘不已:“咱哥俩虽然当年有嫌隙,可也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按理说,你应该提前给我发张请柬。”
苏文:“陛下初登大宝,又才平定魏文通的叛乱,天下不稳,国库空虚,因此我也就没想着大操大办。”
“如若不然,非得从你这大富户手里,扣点银子出来。”
“谁不知道,你们这些豪门大族,一个个富得流油。”
“补补补。”
杨宏拍着胸脯:“哥哥我给你补一份丰厚贺礼。”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杨宏道:“老弟你这趟是真的赶得巧,九月初三,正好是小女杨盈的大婚之日。”
“我正愁没个有分量的人来主持婚典,老弟你就来了。”
“哈哈。”
“堂堂大周宰相出席,我安南杨氏脸上有光啊。”
这位杨家家主神色颇为得意。
“哦。”
苏文挑眉:“这么巧吗?”
“所以说啊。”
杨宏:“我都怀疑老弟你是不是提前得到消息,所以特意来喝喜酒的。”
“不知是哪一家的才俊,能配得上令爱?”
他好奇。
“就是淮州城的殷家长子殷文州。”
杨宏:“其人在淮州道文坛颇为有名,一首清江月,曾在去年的上元节上拔得头筹,就连岳夫子都对其多有夸赞。”
“其父殷天许在巴蜀担任刺史。”
“原来是他啊。”
苏文对殷天许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唉。”
“小女年满十八,早就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只是她眼光颇高,许多人都瞧不上。”
“此番和殷文州看对了眼,也算是圆了我的一桩心事。”
“就是殷家的家世差了些。”
杨宏看着苏文:“如今老弟在朝中权势滔天,深得陛下信任,可要多多提携下那小子。”
他疑惑:“我怎么听说隋国公隋常也派人来向杨公提亲,想要迎娶令爱。”
“隋国公府的家世比殷家好许多。”
“杨公怎么反而选了殷家?”
“非也非也。”
杨宏捋着胡须,摇头晃脑:“非是我选的,而是小女杨盈自己选的殷家。”
“老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顺应她的意。”
“原来是令爱的意思啊。”
苏文没有多说。
杨宏摆明了是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
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聊起朝堂之事,颇有感概唏嘘,二人你一句我一言,和阔别多年的好友没有任何区别。
吃过酒宴
天色渐晚
苏文来到东院,叫来叶雅儿,照晚霜和苏霸老山头四人。
“谈得怎么样?”
叶雅儿问道。
“杨宏这老东西请咱们九月初三喝杨盈的喜酒。”
苏文撇嘴:“这老东西倒是不笨,知道拿话来堵我的嘴。”
“老山头,等会你去一趟北镇抚司,让他们查查殷家和殷文州。”
“尹天许其人在巴蜀道内担任刺史,和蜀王李淳走得极为亲近,我看杨宏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和谁联姻不好,非要和殷家。
“锦衣卫查完,直接抓人。”
他冷笑:“本相倒要看看,他杨宏有多大的本事,能和我作对。”
“没问题。”
老山头点头。
“等着看好戏吧。”
苏文朝照晚霜和叶雅儿说道。
入夜
小雨淅沥
内院
“二公子。”
垂花门前的女婢朝来人躬身。
“嗯。”
杨庭迈过垂花门,踏入内院,这里是杨府独女杨盈的居所,整个杨府的男丁,除了杨庭和杨宏之外,其他人都不得踏入其中半步。
“二哥,你怎么来了?”
屋内,正在看书的女子听到脚步声,抬头往外看去,正好瞧见正在门口的杨庭。
她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急忙放下书,将杨庭迎进屋。
“快去给二公子泡茶。”
屋里的女婢退出去。
“二哥。”
“我听院里的下人们说,今天苏文来咱们家了。”
“没错。”
杨庭点头:“这位苏相的手段深不可测,人在千里之外,却对咱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连父亲最喜欢的月听琴是北元细作都知道。”
“要不是他,我们现在都蒙在鼓里。”
他有些不寒而栗:“天知道,他在咱们身边安插了多少的细作和密探。”
“我真要嫁给殷文州这个草包吗?”
烛火照在她的脸上,鹅蛋脸上白里透红,一双丹凤眼,两道卧眉,鼻梁高挺,脖颈修长。
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最标准的美人胚子。
只是此时眼神幽怨,眉目喊愁,连连叹气。
“父亲已经和苏文说了。”
杨庭道:“不过以我对苏文此人的了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很可能。”
“殷家要倒霉了。”
杨庭:“此人南下,很明显就是冲着江南的世家豪门而来的,镜州,沧州,沧澜州的世家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杨家身为五姓七望,站在风口浪尖上,可父亲偏偏还抱着幻想。”
“殷天许和蜀王李淳的关系,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苏文吗?”
杨盈皱眉:“就算是大周宰相,难不成还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就抓人?”
“小妹。”
杨庭:“这世上,没有人真的干净,只要想查,总能查到把柄,就算查不到,以苏文的权势,他愿意,同样能凭空捏在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