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白炽灯将书本照的刺眼，路思遥握着的笔突然悬在半空。
上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黑板的“分班仪式”粉笔字上镀了层金边。
手机在课桌里震动时，她瞥见屏幕上“妈咪”二字，冰凉的金属外壳几乎要灼穿掌心。
“遥遥，听说你报了音乐系？”
苏婉的声音裹挟着电流传来。路思遥慌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引得前排同学侧目。
她攥着手机躲进走廊角落，衣服领口被冷汗浸得发潮，望着玻璃窗里自己发白的脸，喉咙像被琴弦勒住。
“嗯…是，我想试试。”
窗外香樟树的阴影在墙上摇晃，苏婉轻笑传来，
“妈妈支持你。要不要考虑去维也纳？我认识位施坦伯格教授…”
话音未落，路思遥的目光突然撞上第三排转身寻找她的宋时悦，垂落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晃。
“谢谢妈咪”
路思遥盯着宋时悦疑惑皱眉的表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想留在国内。这里…”
她顿住，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掌声，
“这里有我想一起进步的人。”
当路思遥挂断电话时，阳光正好掠过宋时悦小跑过来的帆布鞋尖，扬起细小的尘埃。
路思遥把发烫的手机塞回口袋时，宋时悦已经穿过散场的人群奔到面前。
她自然地扣住路思遥发凉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往上窜，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低血糖？”
“没…没事。”
路思遥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宋时悦干活磨出的薄皮轻轻蹭过她的虎口。
教室后排还在喧闹，有同学抱着书本经过时吹了声口哨，她却觉得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宋时悦突然凑近，发梢扫过路思遥发烫的脸颊。
少女眯起眼睛，薄荷气息裹着笑意，
“撒谎的可不是好孩子哦”
她晃了晃另一只手握着的草莓牛奶，吸管已经戳好，“说吧，是不是舍不得同学，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路思遥突然反扣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在突突跳动的脉搏上。
“就是有点想家。”
路思遥望着宋时悦深棕色的瞳孔，那里映着自己泛红的眼眶。
走廊外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窗台，她听见自己轻声说，
“不过现在好了。”
宋时悦唇角弯起个温柔的弧度，修长手指轻轻拍了拍路思遥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道，
“走吧，再不回去，咱们班怕是要上演苦情大戏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草莓牛奶，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勾住路思遥的胳膊，往教室方向拽。
两人推开教室门时，正撞上体育委员抱着班长哭得肩膀直颤。
讲台前的男生抽着鼻子，眼泪把校服领口洇出大片深色，
“我舍不得这所学校，我舍不得这间教室里所有的同学，我舍不得蟑螂屎！”
底下爆发出哄笑，有人吹着口哨起哄，也有人偷偷抹着眼角。
宋时悦拉着路思遥挤回座位，顺手把草莓牛奶塞进她怀里。
前排女生转身递来纸巾，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快劝劝吧，再哭下去，教导主任都要以为我们班谁死了。”
路思遥望着讲台上哭成一团的班委们，忽然被宋时悦的体温烘暖的掌心又热了几分，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放学铃声撕开燥热的空气，路思遥将课本塞进帆布包时，宋时悦已经利落地把书包甩在肩上。
两人刚走到教室门口，何菲和叶知星像阵风似的扑过来，叶知星一把勾住路思遥的脖子，
“暑假准备去哪疯？音乐节？海边？还是——”
“上班。”
宋时悦和路思遥几乎同时开口，惊得何菲手里的冰奶茶差点泼出来。
叶知星瞪圆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不是吧！大好暑假不出去玩，打什么工？”
路思遥低头整理背包拉链，耳尖微微发烫，
“想攒点生活费。”
宋时悦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路思遥指尖，挑眉笑道，
“顾氏最近项目挺多的。”她忽然凑近路思遥耳边，压低声音，
“要是赚到大钱了到时候分你一半？”
何菲夸张地捂住心口，
“两位卷王，求带！我们也去打工总行吧？”
宋时悦笑着推了推两人的肩膀，书包在后背撞出闷响，
“行了，先出校门再说，快被烤成人肉串了。”
便利店玻璃门“叮咚”弹开，冷气裹挟着叶知星兴奋的喊声扑面而来，
“你们陪我去玩呗，我出三倍工资！我爸新开的度假村缺服务生，咱们直接冲！”
她举着草莓味冰棍挥舞，融化的果酱滴在衣服上也浑然不觉。
何菲咬着巧克力脆皮瞪大眼睛，宋时悦挑眉将吸管戳进路思遥手里的牛奶盒，
“三倍？听着像诈骗。”
“绝对靠谱！”
叶知星掰着手指算账，冰棍水汽在阳光下凝成细小彩虹，
“包吃包住还有提成，晚上还能去海边烧烤！”
她突然抓住路思遥的手腕晃了晃，撒娇似的拖长尾音，
“遥遥～悦悦～你们去的话我天天给你们带椰子！”
路思遥低头绞着帆布包的背带，夕阳透过便利店的玻璃，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谢谢知星，不过我还是想自己找份工作。”
“为什么啊？三倍工资诶！”
叶知星急得跺脚，融化的果酱滴在瓷砖上，
“又轻松又能玩，还能赚大钱！”
叶知星还欲张嘴反驳，何菲已经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故意拖着长调挤眉弄眼，
“行了行了——人家小情侣早把暑假计划得甜蜜蜜，咱们瞎凑什么热闹！”
说着猛地拽着人往店外走，叶知星踉跄两步，举着只剩木棍的冰棍扭头大喊，
“我才不信！路思遥你最好给我等着…”
“救命！何菲你勒死我了！”
叶知星的哀嚎混着蝉鸣被热风卷走。
宋时悦望着两人打闹远去的背影，喉间溢出轻笑，转头却撞上路思遥突然爆红的耳根。
少女慌乱低头翻找包里的纸巾，碎发垂落挡住发烫的脸颊，却听见头顶传来带笑的低语，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们是这样？”
路思遥手一抖，刚掏出的纸巾飘落在地。
宋时悦弯腰去捡，发梢扫过她手背，温热呼吸裹着便利店冷气拂过耳畔，
“不过，”
她直起身时指尖捏着纸巾晃了晃，眼底笑意快要漫出来，
“这个称呼，我还挺喜欢。”
梧桐叶筛下斑驳光影，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碎成金箔。
蝉鸣聒噪，却掩不住帆布鞋踩过落叶的沙沙声。
路思遥盯着宋时悦手腕上晃动的星星手链，率先打破沉默，
“对了…你报的什么专业？”
宋时悦的步伐顿了半拍，垂眸拨弄发梢的动作在阳光下镀了层柔光。
她踢开脚边一颗石子，看着它骨碌碌滚进绿化带，
“金融系，本来想瞒着你，等开学给个惊喜。”
话音未落，忽然狡黠地挑眉，
“因为，以后想赚钱养你。”
路思遥耳尖发烫，伸手去拍她肩膀，却被宋时悦灵活躲开。
少女转身倒退着走，星星手链随着动作轻晃，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圈住路思遥的脚尖，
“不过说到这个——”
她突然正色，深棕色瞳孔映着漫天晚霞，“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梧桐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路思遥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她盯着宋时悦被夕阳染成蜜糖色的侧脸，喉间泛起涩意，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
“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时悦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时书包磕在路牙上，发出闷响。
她垂眸拨弄背包带，金属扣环在指间转出细碎的光，
“就……随便问问。”
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少女突然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你…你有没有……让你心跳很快的人？”
路思遥的手紧紧捏成拳头，远处便利店的霓虹招牌亮起，红的绿的光在宋时悦脸上流淌，却掩不住她泛红的耳尖。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她听见自己说，
“有啊。”话音未落，便看见对方瞳孔骤缩，
“总在我伤心的时候安慰我，无时无刻陪着我，对着我甜甜的笑……”
宋时悦的睫毛不受控制的上下翕动着。
路思遥深吸一口气，梧桐絮扑在脸上痒酥酥的，
“你呢？”
宋时悦突然别过脸去，马尾辫扫过泛红的脸颊，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我啊……喜欢的人就在眼前。”
宋时悦的耳尖几乎要烧起来，喉间的话像被琴弦缠住，怎么也吐不出。
路思遥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草莓牛奶的甜香，她能看见少女睫毛在暮色里投下的颤动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