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的发展嘛，真的出乎了胤祉的意料。
他纵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弟弟会把主意打到这街道和每家每户的……秽物之上。
这这这，自古以来，他就没听过有哪个皇子去捣鼓这些个东西的。
六弟，实乃奇人也。
其古灵精怪，奇思妙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胤祉有些头痛，但他先想到的不是打消胤祚的想法，而是弄清他为何会有这些想法。
无风不起浪，或许……是有人在胤祚耳边嚼舌根。
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六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空口无凭就乱操作一通的人。
在胤祉眼里，胤祚一向很有条理，为人热情仗义，也很有自己的想法，是个心怀黎民百姓，不徇私不贪财之人。
很是值得相交。
有这层滤镜在，胤祉耐心的拉着胤祚坐下，听弟弟侃侃而谈。
“三哥，城外街道脏污不可行人，百姓随意便溺，妇女朝街上倒那些秽物，粪便堆积在街道上，臭气熏天！”
“如此，实在，实在……”
胤祉安抚道：“慢些说，六弟不宜太过激动，如此伤身。”
“如此行事确实不成体统，可也不是一日之功，他们未经教化，不懂礼义廉耻……”
“三哥！这倒是其次，可如此为之，疫病频发，水源污染不能饮，臭气熏天，雨天道路泥泞不堪，秽物顺着地势流入河流井水，从此……”
胤祚不用再说，胤祉就明白的很。
胤祉面色也冷下来，“的确不妥。”
他是看不惯如此行为的，这是个精细人，喜欢煮茶品茗，挥毫泼墨，沐浴焚香，无一不精细。
“不只平民百姓，达官显贵家中也是靠着人力，那些秽物竟是没有便捷的法子处理。”
“外头的茅房实在可笑，还需收费，何人会用呢？平头百姓一年才赚几个钱。”
胤祚唉声叹气，“听闻唐宋时，宫廷内院就修建了通道做地下排水之用。可惜密封性不好，终有气味溢出散发，后来弃之不用。弟弟觉得甚是可惜，若是坚持，总能改善，若是一直坚持到今日，怕是宫外都已修好管道了。”
“技术总是进步的嘛，当年没有的不足的，今天都能尽力一试了。”
胤祉静静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胤祚嘴上不停，把自己先前记好的几点赶快说出来。
“用水平仪什么的去测绘地势，利用坡度和地势走向，河流自流，污水自然能自流，如此可省人力物力。三哥，汗阿玛就很懂那些照准仪、象限仪、水平仪、罗盘仪那些的操作，他肯定明白这些东西的可行性。”
“还有蒙养斋，汗阿玛设立的，也该派上用场，用作此事也是功德一件啊！”
胤祚念念有词，“那地下管道，用厚陶管就可减少耗材，就地取材便可，熟练的匠人也多，垒砖也不怕……”
胤祚认真看着胤祉，强调道：“如今多明沟，少暗道。”
胤祚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可用的办法，材料，方案，执行，花销……甚至包括将原先的“粪夫”转化为新的职位，让他们维修管道之类的，也不会丢了工作。
胤祉默然不语，片刻后才道，“想法很好，六弟，若真的去实施，自然会更详尽，到时自有六部官吏集思广益。”
胤祚看胤祉不像是要劝他放弃的样子，忙挪着屁股向前，和胤祉膝盖顶着膝盖。
“是能办的，对不对？何况造些化粪池，把那些秽物统一处理了，也是数万两银子的收入，可反哺那些管道的修建，如此循环，也能用肥于农，一举两得。”
胤祚美好的数着，“可以先从官衙开始修，做个试点，还有官员们的府邸，上行下效，刚开始不宜大规模的开挖，会影响百姓生活起居，该……”
“到时候普通旗人和民人，看着达官显贵都如此行事，也更容易接受。”
胤祚做着规划，胤祉复杂的看着他。
傻弟弟……
突然，胤祚问他，“三哥，你觉得怎么样？”
胤祉回过神来，“尚可。”
胤祚好似松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猛抚胸膛，“弟弟心里没个主意，这才来叨扰三哥，有这句话在，弟弟可放心多了。”
胤祉意识到胤祚没去找胤礽，没去寻胤禔，反而先踏进他这的大门，更是心里波澜起伏，眼睫颤动。
“三哥最是靠谱，弟弟知道三哥办事认真，是办实事的人才这样，嘴上不说却将事情办的妥当，汗阿玛都夸的，三哥不爱搞那些虚的，脚踏实地，尽显君子之风……”
胤祚嘴里叽里咕噜，余光瞟着胤祉的微表情。
三哥，文人风骨啊，雅士思维，一定要拐来，这可好糊弄来多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达自己高洁的情操，抒发同样的志向，接着再表明自己的信任与需要，你看看，这事只有你这个高雅有美好品格的人才能做，咱们都是这种谦谦君子，心怀天下，敢为天下先，我这才来找你一起啊。
要不我为何不找别人，这不是信任哥哥嘛，是因为你这个哥哥和别的兄弟不同啊。
话又绕回来了。
再来一套话术，势要把人忽悠瘸了才停。
胤祚都求到他门下，胤祉犹豫。
“六弟，这……”
“三哥，此事虽有别于世俗之见，却是实打实的问题，咱们是天潢贵胄，生下来就不用愁那些脏污秽物，有专门的宫人处理，不用担心出门会踩到它，可宫外是不一样的。”
“这东西也是暴利啊！”
胤祚偷偷念了几个名字，这可是丰生打听的。
“这几个是京城有名的粪霸，三哥，你绝对想不到，这东西还有人拢着谋利，甚至靠此买房置地，仆从环绕。”
胤祚又说了一通，铁了心要争取胤祉。
胤祉嘴唇翕动，半晌，才垂下手臂，轻轻碰了碰胤祚的手。
“六弟，喝茶润润嗓子。”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是愿意帮忙的了，成与不成，尽力而为。
有利于民……六弟难得有求于他。
太子若是在此，也会帮忙的。
就是此事，阻力……胤祉看着单纯的想去有一番作为的胤祚，心里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