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的细雨沾衣欲湿,青竹画舫的雕花窗棂上,崔秀宁的螺黛眉尖藏着三分机锋,腕间假作南朝商妇的玉镯,实则是梧桐苑的密讯枢轴。她指尖捻着白子,落子在棋盘“淮河”位,玉扣轻响间,棋面水纹竟显出血色暗线——那是南朝水师的布防图。
“崔姑娘这手‘白鹭立雪’,藏的却是‘玄武破冰’势。”王若雪的素手按在“长江”棋眼,黑子落下时,算筹在袖中排出“十二隘口”方位,“贵苑细作报来的采石矶暗桩,可是比南朝《长江图》多标了三处浅滩?”
画舫外,白鹭惊起掠过水面,崔秀宁的袖口不经意露出半片梧桐叶刺绣,与王若雪璇玑佩上的寒梧纹,在雨幕中遥相呼应。她忽然轻笑,白子在“寿春”位叠成雁阵:“琅琊王氏的算筹,果然连陈庆之的‘燕子矶水寨’都算到了。”
苏绾的红衣斜倚舫门,手中算筹“当啷”排出“南北军力图”:“南朝水师虽众,却困于‘江防七忌’——”她指向棋盘“浔阳”位,“此处若开互市,可化战船为漕船,省却三成粮秣。”忽然瞥见水面倒影里,一抹红衣白马正踏波而来。
“妙晴!”王若雪的算筹险些落地,只见冯妙晴的胭脂马在洲头急停,马鞍上的狼头金印还沾着塞北风雪,“柔然的消息?”
“可汗病危,狼啸营蠢蠢欲动。”冯妙晴甩下染血的狼首旗,旗角绣着的寒梧纹已被撕烂,“阿那瑰的弟弟俟斤,正集结‘风狼骑’叩关,点名要宇文渊的破虏戟祭旗。”
崔秀宁的白子骤然捏碎,玉屑混着雨珠,在棋盘“河洛”位画出裂痕:“胡氏的‘凤羽卫’怕是早已盯上塞北,想借柔然之乱,断了孝明帝的胡汉根基。”她忽然望向苏绾,“天机阁的‘归雁阵’,可还能护住飞狐陉?”
苏绾的算筹突然转向“幽州”位,排出“寒梧九隘”:“陈庆之今早送来的《长江布防图》,恰好补了飞狐陉的左翼空缺。”她的机关匣轻响,弹出片染着奶香的羊皮纸,“这是柯比能的密信,俟斤的粮草,全靠南朝‘红袖书院’的秘道运输。”
王若雪的璇玑佩忽然发出蜂鸣,她望着棋盘上崔秀宁摆的“双鹤绕梧”阵,忽然轻笑:“崔姑娘的‘白鹭洲对弈’,明着是棋,暗里却是南北兵力的‘合纵图’——”她的算筹在“建康”与“洛阳”间划出直线,“胡氏以为隔江能观火,却不知白鹭洲的细雨,早将南北的棋,下成了一盘‘共荣局’。”
冯妙晴的惊鸿弓忽然指向洲心芦苇荡,那里传来机括轻响:“有刺客!”箭羽破空声中,三枚淬毒袖箭应声落地,箭镞刻着“白无常”纹,正是谢琰的死士。
崔秀宁的梧桐簪突然化作袖剑,旋身间已制住芦苇丛中的黑衣人,却在搜身时愣住——刺客怀中,竟揣着半幅《破虏阵图》,图上用朱砂圈着“白鹭洲”三字。她忽然望向王若雪,见对方算筹正排出“谢府地窖”的方位。
“苏姑娘,劳你照看萧雪姑娘,她袖中的《鲁班经》下册,怕是谢琰今夜的目标。”崔秀宁解下腕间玉镯,递给冯妙晴,“这是梧桐苑通往塞北的密道图,烦请公主连夜护送‘归雁阵图’回幽州。”
细雨渐密,画舫的灯火在白鹭洲凝成光点,宛如太武帝陵寝的星图。苏绾的算筹与崔秀宁的棋谱,此刻在案头重叠,竟拼成完整的南北互保图。王若雪望着冯妙晴远去的背影,忽然轻笑:“双姝对弈,下的不是胜负,是让胡氏的‘白无常’,永远困在这江南烟雨中。”
是夜,白鹭洲的芦苇荡恢复平静,唯有棋盘上的“双鹤绕梧”阵,在雨水冲刷下,渐渐显出血色的“共”字。崔秀宁望着水面倒影,见自己的南朝商妇装扮,与王若雪的北魏素衣,竟在波心融成一片——那是梧桐苑与琅琊王氏,在血色秘辛中,悄然织就的护民之网。
秦淮河的水,载着白鹭洲的细雨流向长江,宇文渊的寒铁戟,此刻正横在谢府地窖门前。他不知道,这场双姝对弈,早已为他揭开了景明密档的最后一层帷幕,而冯妙晴的快马传讯,更将塞北的风雪,与江南的烟雨,紧紧系在破虏戟的戟穗上——从此刻起,南北的棋局,再无楚河汉界,唯有胡汉共荣的长歌,在白鹭洲的细雨中,渐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