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府正厅内,有一种诡异的寂静,司正风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
不过,司正风表面看着镇定,内心却很是混乱。
近年来,他已经逐渐淡出官场,毕竟司陆河和司景洲都已入仕,自己退下来也是保他二人仕途,避免猜忌。
随着皇子们渐渐长大,皇上特命他入宫教导所有适龄的皇子和公主,这些时日他便在宫闱与府邸间来回奔波。
有时太晚来不及回府,便会在宫中住个一两宿。此番他连续两日都未回府,刚踏进府门便听夫人说起景儿这桩事。
他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想过或许儿孙会叛逆不服管教,也没想过自个儿子会...会...
唉...
司正风脸色渐沉,忽然察觉袖角微紧,他看了过去,便见夫人正拽着他的衣袖冲他摇头,,“等会景儿回府,你可别指责他,好好说话...”
“景儿脾气犟,你若态度强硬他也会跟你对上,你委婉些,他指不定便听进去了...”
柳英瑶也是缓了两日才接受这个事实,那夜听完司景洲那惊世骇俗之语,她吓得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两日她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景儿怎会喜欢男子...可是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好,往日冷落了景儿,才让他不喜这男女之情?
“母亲,没用的,这人便是一头扎进去了,拉都拉不回来的。”司陆河插嘴道,
“你猜他方才急匆匆去干什么了?”
“去找裴纪啊...”司陆河说着,分外苦恼地叹了口气。
“你之前便知晓,怎的不早同我们说?”
听了大儿子的话,他们才知道这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被这样瞒着,柳英瑶顿时不满道。
“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司陆河心里很苦,这等事,他怎么好跟他们说出口啊...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司景洲的身影出现,满室顿时鸦雀无声。
“父亲,母亲。”司景洲行完礼便杵在原地,再不出声。
司正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下半张脸蒙着素纱,想到夫人同他说的,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眼,轻咳道,
“坐下吧。”
“是。”
厅内再度陷入沉寂。司正风指节轻叩案几,良久才道,“你......作何打算?”
“大齐虽民风开化,但此事...终非世俗所能容。”
“你若执意如此,传扬出去,对你的仕途、名声...皆有影响...”
“儿子心意已决。”司景洲沉声道,“若你们无法接受...”
“不不,你等等!”司正风急忙出声,忽地想起陆河方才说裴大人拒绝过景儿,心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你莫要莽撞,我与你母亲也并非那等迂腐之辈,只是...”
“眼下尚无定数,你怎能因一时冲动,自断前程?”
“...什么意思?”
司陆河闻言也看了过来,猜到父亲的意思,他默默闭上了嘴。
司正风继续道,“若你二人真能修得正果,为父自当成全,但,在此之前,你不能冲动将此事告与他人知晓。”
\"成...全?\"司景洲倏地抬首,又迟疑地垂下眼睫,“您不会...暗中为难他吧...”
“为父岂是这等小人?!”
见司正风的神情,司景洲也确信了,他们是认真的。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低垂着眼,司景洲陷入沉思。
原本他都做好被责骂的准备,裴纪说得不错,他这般鲁莽行事,定会遭到反对。
不过...父亲竟这般轻易应允了,是...想让他自己死心吗...
不,不管如何都无所谓了。
“儿子知晓了。”司景洲站起身来,忽然撩袍跪下,“不过...还请父亲母亲应允,莫再为我安排亲事...”
“...好。”
见司景洲走后,柳英瑶拉过司正风的手,蹙眉道,“让你委婉些,没让你直接同意呀...”
“没同意呀,这不是委婉些嘛。”拍了拍柳英瑶的手背安抚,他转而看向司陆河,
“裴大人他...是定会拒绝的吧?要不...你安排我同他见一面?”
司陆河“嗯”了一声,也明白父亲的打算,只不过...
他迟疑道,“其实您也不必去见他,他快成亲了,而且,景洲想要的可是一双人,裴纪...他可做不到。”
那人风流成性,又怎会让自己绑在一个人身上。而且共事多年,他也能感觉出来,裴纪表面玩世不恭,内里却最为清醒。
“我同他说一声便好,想来等他成婚后,景洲也会彻底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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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寝室内,赵鹿吟伸手想揉揉鼻子,却被面具给挡住了,她愣了愣,目光看向对面的江寒竹。
“你能走了吗?”
“不行,除非你把面具摘下来。”
手杵着脑袋,江寒竹双腿交叠坐在赵鹿吟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真没什么...”
“哟,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她追问道,
“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不给我看?”江寒竹趁机凑近了些,被赵鹿吟重新按回原处。
“只是不小心破相了。”
“破相?”她微微皱眉,“是过敏了?还是中什么毒毁容了?”
“过敏?什么意思?”
“呃......”江寒竹眯了眯眼,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个遍,\"就是浑身起疹子?不过瞧你脖颈倒是很正常...\"
见她一副不问出真相不罢休的架势,赵鹿吟生怕她直接掀了自己的面具,只得故作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不小心喝到毒药,脸上起红点。”
“毒?!谁下的?!你没事吧?”
江寒竹闻言直接跳了起来,抓着赵鹿吟的肩膀左看右看。
“我没事,”赵鹿吟轻拍她手背止住动作,“过两天便可恢复正常。”
“你也太不小心了...”
见她没往别处想,赵鹿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没想到江寒竹会在这时来找她,虽说往常她也会时不时往这跑,可这些时日她不是忙着学成亲礼仪么?
赵鹿吟原以为她抽不开身的...
不过其实说来,这事倒也不是不能让江寒竹知晓...
只是...若被她知道自己被司景洲咬,有种一世英名碎了一地的尴尬...
江寒竹又接着道,“不过,听说你换了个媒婆?她得罪你了?”
“被人收买了。”
“啊!不会就是收买她那人给你下的毒吧??”
嗯?这话莫名...
还挺准确的...
垂眸盯着书页,良久,赵鹿吟才轻声道,
“嗯...是他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