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赦跳窗而逃,窗外的冰雪随着他的动作飞了进来,我站在原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温朗那温和却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从门外传来:“看来还得废一番功夫,不过没关系,李棠霖先生,你可以先享受一下这里的宁静。”
话音未落,房门被缓缓的推开,我不由自主的被推向了后方,后背撞在冰冷的墙面上,又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只见温朗笑意晏晏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向我的目光中恶意满满,“至于那位精力旺盛的陈无赦先生,就让他陪着孩子们在雪地里玩玩捉迷藏吧。”
我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把这温朗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他早就知道我们是何许人也,却还在这里给我揣着笑装孙子,这混蛋,等老子能动了,非把他砍成十八块去喂狗不可!
“嘎吱……嘎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关节摩擦声,又一个侍者蜡像僵硬的“走”了过来,它走到我面前,直直的抬起双手,那蜡质的双手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将我“举”了起来。
我被它平移出房间门的时候,看到李曦也同样被冰冻着,被侍者蜡像举出门外。
温朗步履轻快的在前面走着,哼着不成调的诡异小曲,侍者蜡像则像是搬运货物一般“举”着我紧随其后。
他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悦,连空气里弥漫的浓烈油蜡气味和冰寒都似乎被他的“好心情”冲淡了几分。
再次路过那个低头把玩着玫瑰花的女性蜡像时,温朗的脚步倏的停止。他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到扭曲的笑容,目光穿透我眼前模糊的冰层。
只见他优雅的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拈,一朵晶莹剔透、不断旋转的微小冰花瞬间凝结于指尖。
“你看到了,对吧?”他轻声细语,手指微微一弹!
那朵冰花如同活物一般,瞬间飘入女性蜡像的眉心!
那女性蜡像瞬间就“活”了过来,先是扭了扭鼻子,发出一阵诡异的骨头“咔咔”声,随即伴随着刺耳的骨节摩擦声,她缓缓的站起身来。
“去外面,把那个叫陈无赦的小家伙找回来。”温朗柔声吩咐,像是在吩咐仆人去花园里摘一朵花般轻巧,“他喜欢玩火?那就正好让他降降温。”
女性蜡像微微颔首,动作滞涩的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的阴影里。
我心急如焚!陈无赦,他能逃过温朗的追捕吗?但凡一个不小心,他也有可能会被冰封在一片薄冰中忍受这锥心刺骨的痛!
一想到这里,我无比庆幸他身体里还有重霄的魂魄,现在只能期待着,如果在他不敌的情况下,重霄能出来帮他一把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催动幽冥之火,试图点燃那微弱的火星,融化这层冰封的禁锢,然而温朗的冰封术霸道无比,每次幽冥之火刚刚腾起一点火星,立刻就被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所扑灭,那反噬的冰冷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灵魂深处,随之而来的是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我意识涣散。
“别白费力气了。”温朗优雅的踱步到我面前,那张儒雅的脸庞隔着冰层,在我因为剧痛而模糊的视野中,如同地狱中的恶鬼在狞笑一般。
“你的挣扎,除了让你更加痛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说着,他伸出手轻碰了我的脸一下,轻笑一声,“不过,我喜欢有韧性的猎物。”
他不再看我,转身继续带路。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带我们上楼,而是径直向一楼走去。
到了一楼,朝着左边的回廊走到底,一扇不起眼的、被阴影所笼罩的沉重铁门静静矗立着。
温朗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他缓缓的推开了那扇门。
一股比外面浓郁十倍,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气扑面而来,侍者蜡像“举”着我,跟在温朗身后,踏入了门后那向下的深不见底的阶梯。
寒气如刀,每一秒钟都是凌迟一般的酷刑。
在剧痛中,我的意识却异常的清醒,清晰的感受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疼痛,幽冥之火被彻底压下,连一丝火星都无法再燃起。
阶梯并不长,很快,我们到达了底部,眼前的景象,让我心神巨颤!
这是一个巨大的底下冰窟!
穹顶和四壁覆盖着厚厚的白色坚冰,上百个人影密密麻麻的矗立在两旁,只在中间空出一条大约两米左右的道路来。
他们如同一座座的冰雕艺术品,被随意或者刻意的摆放着,有的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有的蜷缩在地,双手徒劳的护在头顶,有的则像被丢弃的玩偶,歪斜的倚靠在冰壁上,甚至还有几个被硬生生“立”起来的躺卧者。
姿势千奇百怪,但无疑不再控诉着冰封前一秒的恐惧和茫然。
“让我瞧瞧……”温朗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冰窟里回荡,带着一种怡然自得的悠然。他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用手背优雅的托着下巴,指尖在虚空中轻轻点着,目光在两侧的“藏品”中梭巡。
“你在找……”
“一个染着头发的男人?”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冰窟深处的一个角落,声音带着一丝捕捉到猎物的愉悦。
“是不是他?”
侍者蜡像扭动着我僵硬的身躯,将我转向温朗手指的方向。
我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脏骤然一跳!
那里,一个身影被冰层牢牢的禁锢,一头骚包的粉红色头发,熟悉的面容上带着凶狠的咬牙切齿,不是玉丞又是谁!
而就在他的身边,另一个纤细的身影同样被冰封起来——阿媚!
她的长发仿佛是在狂风吹拂的瞬间被凝固的,发丝在冰层的包裹下呈现出一种飞扬状态的定格,那张绝美精致的脸庞上,曾经灵动狡黠的眼睛,此刻空洞洞的看向我。
找到了!
心脏在冰封的胸腔里狂跳,一时间我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这两个人了,惊的是现在我们三个人都被这样冰封起来!
难怪他们音讯全无原来早就已经落入了温朗的手中!
我瞬间被巨大的愤怒包围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休息站里的黑衣人和这个温朗肯定是一伙的!
侍者蜡像毫无感情的移动着,将我僵硬冰冷的身体放置在阿媚和玉丞身边的空位上。
温朗满意的看着我,轻笑道:“既然你要找他们,那就和他们待在一起吧。”
说罢,他转过身,踏着无声的脚步,沿着来时的通道,消失在了阶梯上方的黑暗中。
随着沉重的铁门发出“哐当”声,整个冰窟的灯都暗了下去,沉入一片绝对的黑暗中。
冰库里,只剩下绝对的寒冷,无边的死寂,以及上百个被凝固在绝望瞬间的“永恒”身影,在无声的尖叫着、呐喊着,承受着每一份每一秒的凌迟酷刑。
我如同陷入最深的海底,只有意识还在无边的冰冷与黑暗中挣扎。
陈无赦,你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