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侵袭全身，萧云宸沉沦的神智开始恢复。
阁楼上惊呼高喊声不断。
“快跳下去，抓住他！”
“绝不能让他跑了，若是不把人抓到，本宫饶不了你们！”
“你们这群蠢货，居然让他逃了！”
萧云宸咬牙往不远处的船舶处游过去。
身后似是有人紧紧追随，隐约间伴着一声声低呼：“公子！公子……”
靠岸的船舶另一边，萧云宸咬着牙根爬上岸，巨大的船身完全挡住楼阁那边的动静。
如柳紧跟着萧云宸身后爬上岸。
便看见自家公子虽然一路从湖水那段游到这边，身上却通红一片，身上单薄的丝织锦袍紧紧贴着线条匀称的身体。
银冠束起的黑发有几缕湿答答地垂在鬓边，狭长凤眸绞着赤红的血丝，原本温润的气质倏然变得阴郁狠戾。
如柳神情紧张的上前来：“公子，出什么事情了？”
萧云宸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缩的瞳孔微微放松了些戒备，哑声道：“备马车，立刻回府。”
“公子稍等，属下这就去把马车牵来。”
“嗯。”
如柳见自家主子此时情形十分不对劲，想到刚刚一群人哪怕跳湖也要追着主子的场景，心里便止不住的担忧。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将马车牵来。
如柳已经用上最快的速度，然而回到原地却没有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
他陡然一惊，又不敢大声呼喊，怕惊动那边正在四处搜寻主子的人。
便只好就着不太明亮的夜光四下寻找，一边寻着一边低呼：“公子，公子……”
忽然船身下的河岸边传来一声闷哼。
如柳立刻循声找过去。
便看到萧云宸蜷缩着身体隐在阴暗处，周身不住的颤抖，离得近了，如柳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心中骇然一惊。
慌忙问:“公子，您怎么了？”
萧云宸一直靠着掌心的的痛感来刺激神智，如今听到如柳的话，站起身哑声开口：“马车牵来了？走吧。”
从前清润温和的声音，此时又虚又哑。
如柳察觉事情可能比他刚刚以为的还要严重，不敢耽搁，忙扶着萧云宸：“公子慢些走，马车就在岸边。”
萧云宸坐上自家的马车，闻着马车里熟悉的熏香味，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赛神仙的药性似乎缓解了许多。
或许是精神和体力都消耗殆尽，萧云宸缓缓陷入昏迷状态。
待他昏沉沉的脑袋开始恢复清明，便察觉自己仿佛躺在柔软又温暖的被窝里，耳边是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声音有些熟悉。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萧夫人风韵犹存的脸上挂满泪痕，眼眶通红的哭诉：“你怎么就能放心宸儿去赴宴？如今他中了这样的毒药，我们就算想大张旗鼓找大夫医治都不敢！”
萧侯爷眉头紧缩，满脸的懊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次宴会几乎所有世家贵族都去，就连同族的侄儿也在其内，我才放心让宸儿同去的。”
他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无奈叹气：“我以为太子殿下为人端正，行事正直，谁料他竟会做出这种事，逼着宸儿服用前朝禁药。”
萧夫人闻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颤着声的怒斥：“你还敢提太子殿下？你平日里不是对他赞赏有加吗？怎么现在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倒是始料未及了？”
萧侯爷伸手欲搂着萧夫人哄一哄，却被她扭身躲开。
萧侯爷低声解释：“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若是早知道太子殿下是这种人，便是拼去这条命，也要拒了宸儿去赴这场宴。”
“你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萧夫人跌坐椅子上，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哭诉：“你连那个宴会是什么样的都没有弄清楚，就让宸儿去。如今他中了这样的药，往后还怎么正常生活啊！”
萧侯爷听着她的话，心里一阵揪痛，侧目看向床上的萧云宸，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
此时正目光沉静的盯着他们。
萧侯爷赶紧三两步来到床边，关切询问：：“宸儿，你感觉如何？”他安抚地保证道：“你放心，爹一定会想尽办法寻来解药，绝不会让你被这药折磨太久。”
萧夫人见他醒来，也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跑着来到床边，，颤声哭着：“宸儿，娘的乖儿子，你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呢！”
萧云宸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似是还没有清醒过来一般，黑眸如深潭般无波无澜，叫人看不真切他的想法。
萧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又是一阵揪痛难忍，继续说着：“要不你像你爹一样，将官职辞了去吧？咱们府上也不缺你那点俸禄。”
听到这话的萧云宸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不行。”
一开口才发觉嗓音嘶哑难听，喉咙好似被锋利刀刃割过一般，便又艰难吐出两个字：“喝水。”
萧夫人慌忙点头：“你且等等，我这就去倒。”
萧夫人着急忙慌地从房中桌上倒了一杯水过来。
萧云宸双手撑着床坐起来。
“嘶——”双手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暗吸口气，低头看去，才发现双手绑着白色纱布。
米白色的纱布因他刚刚的动作而渗出血色。
萧侯爷赶忙开口提醒：“小心些，你回来时双手握着瓷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它从你掌心取走。”
萧夫人一边喂着萧云宸喝水，一边心疼得直哭：“大夫说你那伤口深得差点抵上骨头，若是再晚一些，你这双手就要废了。”
萧云宸喝完了杯中的水，听着萧夫人又说：“这个官咱们不当了，管他们什么党派之争，咱们家都不参与，府上钱财足够咱们几辈人吃喝。”
萧云宸静静听着她的话，目光又看向萧侯爷。
“父亲当真不知道太子宴会的情况？”
萧侯爷怔愣一瞬后，满脸难以置信地道：“你居然不信我？我可是你亲爹，还能害你不成？”
萧云宸垂眸片刻，再抬眸又是沉静模样，低哑的嗓音开口道：“我知道了。”
辞官是不可能的。
朝堂如战场，不进则退，若心存侥幸，稍有松懈便会被人趁虚而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早已经没有退路。
“公子，郑学士来看您了。”屋外响起如柳的声音。
萧云宸闻言，看着萧夫人：“你和父亲先回去吧？”
萧夫人闻言从床边站起身，仔细擦干净眼泪，整了整衣衫：“好，我去嘱咐厨房给你送些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