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一面倒的屠杀，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
山谷里的动静慢慢小了，喊杀声被哀嚎取代，最后，连哀嚎都没了，只剩下补刀时偶尔响起的金属戳进肉里的闷响，以及一些将死之人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
等到最后一个狼兵被乱刀砍倒，山谷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下来。能站着的，全是哈鲁和李烈的人。
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断掉的兵器、散落的粮袋，还有那些死状各异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汗臭和尘土的气息，呛得人脑门子发晕。
“呵……呵……”
李山把斧头往地上一杵，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珠子混着血水从他下巴滴落，在脚下的血泊里砸出一个个小圈。‘
李山甩了甩胳膊，黏糊糊的血顺着甲片往下滴。
他非但没觉得难受，反而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特别畅快：
“真他娘过瘾！
这群狼崽子，不见血不知道疼，早该这么收拾了！”
影刃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要是仔细看，能发现他眼皮微微耷拉着，呼吸也比平时重了一点点。
他没搭理李山，几步走到堆得跟小山似的粮车旁边，伸手摸了摸鼓囊囊的麻袋。
粮食……王爷那边就等这个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接下来的路线和可能遇到的麻烦，心里清楚，刚才死掉的弟兄，包括地上这些狼兵的命，都不过是棋盘上必要的棋子。
“清点一下，能拉走的全拉走，动作快点。”
影刃转过身，声音不高，却让每个还在喘气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目光扫过正在包扎伤口或收拾战利品的同伴，心里那点因为杀人而起的波澜，很快就被更重要的目标压了下去。
山谷里那股冲鼻子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哈鲁和李烈手下的人已经忙活开了。
有人把尸体拖到一边，有人检查车辆，嘈杂的人声和车轴转动的声音，渐渐盖过了之前的死寂。
寒刀向北，直指冰狱
粮仓那边，动作麻利得很。
一袋袋粮食被飞快地扔上马车，摞得结结实实。
车队头目叼着烟，眯眼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手脚都给我快点！这天气说变就变，装完咱立马撤！”
底下人闷头干活，没人吭声，只有粮食袋落车的闷响和马蹄不安刨地的声音。
这趟收获不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急于回家分钱的躁动。
离了那片喧嚣，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北风像发了狂的野兽，嚎叫着扑来，卷起的冰碴子打在脸上，又冷又疼，跟针扎似的。
天压得低低的，灰暗阴沉，阳光彻底没了影，寒气无孔不入，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冻上。
林天、莫不言、艾千刃，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壳子上，朝着极北之地那座臭名昭着的冰山监狱走。
那地方，光是名字就能让不少亡命徒打哆嗦。
“操！这什么鬼地方，喘口气儿肺管子都像要结冰！”
莫不言把身上那件厚皮袄裹了又裹，领子立起来，半张脸埋进去，只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头。
他使劲搓着双手，放到嘴边哈气，那点热气刚出嘴就没了踪影。
“老子，这脚快没知觉了，再走下去，怕是要成冰坨子！”
旁边的艾千刃没接话，她右手始终紧握着那把不起眼的小菜刀。
刀身上曾经沾染的狼血早已凝固发暗，此刻在酷寒中，刀柄传来的冷意比周围的空气更甚，直往手心里钻。
她眼神像鹰一样扫过四周白茫茫的雪原，身形保持着随时能暴起的姿态，可即便是她，也能感觉到那股子阴冷正一点点往骨头里渗。
前面监狱的环境，只会比这更邪乎。
林天走在最前，脚步还算稳。
他伸手到背后，调整了一下用粗布裹着的长剑的位置。
剑鞘的金属部分隔着布料传来一种沉静的冰凉，反而让他被寒风刮得有些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这路还长着呢。
林天迎着风，脸颊被刮得生疼，可他心里头反而更硬气了。
这趟去冰山监狱，明面上是任务，可他自己清楚，更得把里头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给挖出来。
他眯着眼，顶着风雪往前看，那眼神又冷又狠，像是能把这白茫茫一片直接劈开，一直看到监狱最里头去。
三个人在雪地里挪，走得那叫一个费劲。
雪厚得没过大腿，每拔一次腿，都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喘出的粗气立刻糊糊在眉毛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
远处冰原上，偶尔有几道被风雪裹着的黑影嗖地窜过去，是饿急了眼出来觅食的野兽。
不过没等它们靠近，林天他们仨就早绕开了道。
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鼻子都灵得很。
“哎，我说，”
莫不言实在冻得受不了，张嘴想靠说话分散点注意力，“那鬼监狱里头，关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至于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艾千刃斜了他一眼，手里的小刀下意识转了个圈：
“我师父早年提过一嘴，里头扔的，不是杀人如麻的疯子，就是捅破了天、惹了上面大人物的倒霉蛋。
进去了，就别想再见光。”
林天没搭腔，只顾着埋头赶路。
他肚子里明白，冰山监狱的水，深得很。
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这回去，怕是真要捅马蜂窝了。
空气里那股子味道不对劲，林天抽了抽鼻子，是混着雪沫子的腐朽气，跟乱葬岗似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趟冰山监狱的路，怕是要见真章了，太平不了。
风雪搅得天地不分，他们三个在这片白茫茫里，小得跟蚂蚁一样。
可脚底下没停，一步一个深坑，朝着远山那个模糊的影子硬扛过去。
林天清楚，这种鬼地方，活下来就是本事，每多走一步，筋骨和心气儿都能被磨得更韧。
他抬手指了指前面混沌一片的山影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眼神跟结了冰的湖面一样，又静又深，好像什么都看得透透的。
“再往前，就踩进‘白骨荒原’的地界了。”
林天开口，话音不高，却硬是穿透风嚎，砸进莫不言和艾千刃的耳朵里。
“这儿的天气属狗脸的，说翻就翻。
走错一步，可能就栽在这儿，找不着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