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镜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查案太拼命,没睡够所以产生了幻觉。
他们家为什么会和毒杀定远侯一案扯上关系?
“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
郑晗硬着头皮回答:“根据汪氏侄女汪慧心的供述,接触汪氏的仆妇出自您府上……”
天老爷啊,这还怎么查。
查来查去,杀人凶手竟然出自顶头上司府上。
裴明镜第一反应是看向晏逐星:“此事我不知情。”
晏逐星眼里流露出一丝伤心:“我相信大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令堂对我一直颇有微词……”
裴明镜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声音有些艰涩:“是,但何至于此……此事定然有什么误会。”
说完,他看向郑晗。
“接触汪氏的是何人?将他带到京兆府,本官亲自询问。”
郑晗弱弱道:“按大虞律令来说,大人您得回避。”
裴明镜一愣。
他家里有人涉案,他自然不能再参与调查。
裴明镜默了一瞬,片刻后方才开口:“此事移交大理寺,我不会再参与。”
他看了一眼晏逐星,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离开后,晏逐星松了一口气。
裴明镜为人聪明又执着,若真让他一直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出别的东西来。
如今这样,刚刚好。
*
裴明镜带着满腹疑惑和怒气回了卫国公府,他直奔母亲的院子。
“母亲,定远侯之死,是否与你有关?”他冷声询问。
窦淑容被他这一问,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儿子来得也太快了,难不成他知道什么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与定远侯毫无交集,他的死和我能有什么关系。”窦淑容果断否认。
“可京兆府已经调查出来了,咱们府上的下人和汪氏有勾结,还给了她药,让她下到定远侯的醒酒汤里。”裴明镜直直地盯着母亲。
窦淑容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嚷嚷得更加大声了。
“什么汪氏,我根本就不认识。”
“府上的下人是谁,你让人找出来,我一定要狠狠收拾他。”
一旁的容氏脸色早已煞白。
她紧紧将身体支撑在窦淑容的椅背上,才没有摔倒。
此事是她交由儿媳妇去办的,如今儿媳已经回了娘家,应该查不到什么吧。
裴明镜看向了脸色惨白的容氏。
容氏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母亲任何事都不会瞒着她。
看她这表情,显然是知道点什么。
裴明镜对母亲失望透顶。
他决定最后给母亲一个机会。
他一字一句道:“您不知道,您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吗?若是等到大理寺上门拿人,那国公府的体面可就全没了。”
“你这是在怀疑我?”窦淑容坚决不承认,开始哭天喊地了起来。
“国公爷啊,你来带我走吧,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儿竟然怀疑我,我不想活了。”
说着她就要去撞柱。
容氏赶忙扑过去拦住她:“夫人您别这样,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裴明镜看着母亲哭闹,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
从小到大,母亲这一招用了无数次。
他已经看厌了。
他给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神。
“拿下。”
护卫当即上前,直接将容氏按倒在地。
这一变故,惹得窦淑容都停止了假哭。
“明镜,你这是何意?”
“既然母亲不知情,想必就是被恶奴蒙蔽了。容氏,你若不说实话,那今日我便将你杖毙于院中,让他们知道欺主的下场。”裴明镜语气淡漠。
“明镜!”窦淑容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那张变得陌生的冷峻面孔。
“容妈妈无辜,你莫要冲动!”
“世子饶命!老奴当真不知啊!”容氏吓得魂飞魄散,疯狂给他磕头。
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
裴明镜却毫不留情,直接命人取来了刑仗。
容氏吓得脸色煞白。
这么粗的棍子打下去,怕是不用十杖,她就要去地府见阎王了。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老奴当真不知情啊。”她还是不肯吐口。
催情药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传出去夫人也不用做人了。
这个时候,她依旧抱着一丝侥幸。
儿媳妇已经离开京城,或许查不出来呢。
“动手。”裴明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护卫毫不留情,直接将刑杖重重地砸在了容氏的腰臀处。
“啊——”
容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她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窦淑容快疯了。
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
但容妈妈陪了她半辈子,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呢。
“住手,我让你们住手!”窦淑容尖叫了起来。
但行刑之人并未停下,他们只听裴明镜的。
窦淑容见容妈妈被打得几乎要没气了,最终一咬牙,含泪道:“我是命人去定远侯府下药了,但不是给定远侯下的药!你别打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你若再打,那便将我的命也拿去吧。”窦淑容这下是真哭出来了。
裴明镜抬手,行刑的人停手。
容氏用尽全力想要爬向窦淑容,但却没有力气,她只得用微弱的声音劝阻道:“夫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老奴擅作主张……”
窦淑容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她快步走到容氏身边,命人去请大夫,把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恨恨道:“我讨厌晏逐星那个狐狸精,我想给她一些教训。她若能嫁给别人,就不会勾引你了。”
听到母亲这话,裴明镜脸上浮出一阵错愕。
他没想到母亲竟是这样的人。
清白对于女子有多重要,同为女子,她难道不知么?
她怎能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人。
他更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因他而起。
裴明镜深吸一口气,将愤怒压下,方才开口:“我说过很多次,我与她并无男女私情,母亲为何不信?”
“你若对她无意,又怎会对她的事那样关心?”
“你若对她无心,又怎会处处维护她?”
“你若真的身正不怕影子邪,为何上元佳节不愿邀请福安郡主出门赏灯?”
窦淑容厉声质问。
裴明镜被她问得无话可说。
他闭上眼,晏逐星的身影便清晰浮现。
初遇时,她一身素衣跪在公堂之上,身形伶仃,仰起的小脸满是惶然无助,哀声求他做主。
那一刻,他生了恻隐之心。
后来知道她欺骗他、利用他,他头一回被人骗,气得要命,因而打心底里厌恶她,用最大的偏见揣测她。
可奇怪的是,他总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比从前更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再后来,他才看明白,她不是世俗意义上那种规规矩矩的“好姑娘”。
她活得恣意,快意恩仇,笑骂由心,世人的眼光在她身上留不下半分痕迹。
偌大的京城里,他寻不到半分与她相似的姑娘。
这样的她,很好很好。
好得让他挑不出错处,好到他动心了都不自知。
“裴明镜,你说话啊。你敢说你当真没有对她动过半分心意吗?”
窦淑容见他不说话,几欲吐血,质问声愈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