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宗。”
文昭帝一开口,争执不休的官员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被点名的工部尚书后背一麻,火速下跪。
“臣在。”
“从三月下旬开工至今,引水工程竟只完工六成?”文昭帝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
“你告诉朕!是工部调不动人?还是户部拨的工食银子落到了那些贪官污吏的肚子里?”
“还是你杨卫宗懈怠渎职,将这旱灾之中的万千黎明百姓的性命当成了儿戏?!”
“你可别忘了,温如璋如今身在何处。”
工部尚书腿一软,也跟着扑通跪倒在地。
他就说这个工部尚书的职位不吉利吧,每个人都坐不久。
大哥还非要他争。
瞧瞧,上一任工部尚书温如璋现在成了七品芝麻官,他才坐了不到三个月的尚书之位,不会又被一撸到底了吧。
他越想越心酸,哽咽道:
“皇上明鉴。工期延误确因工程浩大无比。”
“许州及周边地质复杂,连日干旱又令土地板结如铁,凿渠引水异常艰难。”
“臣日夜督战,工部属官连月无休,更征发民夫逾万。人力实已到了极限啊皇上!”
“是臣无能啊……”
文昭帝阴沉着一张脸又看向了户部尚书:“韦武甸。”
户部尚书也赶紧跪下。
“你告诉朕,应急专库的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动?各地常平仓、预备仓的存粮、存银,当真一丝周转的余地也无?各州府历年积欠的税赋、盐课、商税,就一点也催缴不上来?”
文昭帝每问一句,户部尚书的背就佝偻得越深。
等到他问完,户部尚书便跪下哭喊了起来:
“皇上息怒!应急专库之银,乃为保江山根基而设,军饷俸禄、宫中用度皆系于此。臣实在不敢挪用分毫啊。”
“存粮存银臣也已经命人拼命调度了,但山高路远,周转困难啊。”
“如今局面,是臣无能,愧对皇上的信任!臣愿以死请罪。”
说完便要撞柱,户部侍郎瞅准时机一个健步冲上去拦住了他,但慢了一步,还是让他给撞晕了过去。
“好啊,你们这是要以死来威胁朕啊!”文昭帝一怒,朝臣们当即下跪,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太子谢元宸站了出来,平息了文昭帝的怒火。
“父皇息怒,还请保重龙体。”
“儿臣知道父皇先前发怒并非为责难臣下,而是心系许州百万生灵。”
“二位尚书方才所言,字字泣血,句句艰难。儿臣以为两位大人并非不尽心,而是天灾之酷烈远超常理。备粮耗如流水,工期紧如星火,人力物力皆已紧绷至极限。”
“儿臣愿率东宫属官,裁撤用度九成,带头献出本年俸禄、田庄所出,以充赈资!并即刻晓谕宗亲勋贵、六部九卿,凡食朝廷俸禄者,皆减俸三成,以作表率!”
太子说完后,陆太傅第一个站了出来:“老臣愿追随太子殿下及皇上爱民之仁心,减俸三成,略尽绵薄。”
太子都给递了台阶,工部尚书也急忙跟上:“臣愿追随太子殿下,减俸三成!愿为陛下分忧,共克时艰!”
其他人不管情不情愿,此刻都毅然决然地附和。
“臣等附议……”
*
朝会结束后,文昭帝将太子叫到了御书房,两人又商议了一下许州大旱的事情。
片刻后,文昭帝心疼地看着长子。
“宸儿啊,你方才在殿上讲,东宫用度要裁撤九成?这般苛待自己,接下来你可怎么周全啊?”
太子抿唇一笑:“父皇无需担忧,儿臣还有小石头呢。”
文昭帝一愣,眉眼里担心更多了。
那小子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花钱向来没个把门,有一两花一两,有十两恨不得花十二两,他能有多少存银啊。
“当初小石头被父皇罚俸禄,儿臣可是给了他不少银子。想必等他知道儿臣的窘境后,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谢元宸微微一笑,脸上满是对弟弟的信赖。
他话音刚一落下,就听到小太监跑进来传话。
“启禀皇上,启禀太子殿下,永安王来了。”
谢翊宁一来,就掏了一沓银票塞到太子手里。
文昭帝粗粗扫了一眼,那一沓银票全是千两一张的!
算下来,至少得有两万两了。
“太子哥哥,你可千万别饿着自己了。不对,你饿不着,你可以到父皇这里蹭吃的。那你嘱咐太子府的人,可别饿着嫂嫂还有婉仪和令仪了。”
谢元宸忍俊不禁,还有些小得意地看向了父皇。
看吧,他就说了吧,小石头不会不管他的。
“好,我都记下了。”谢元宸笑着接过了弟弟给的银票。
文昭帝幽怨地看向谢翊宁。
“你上回入宫只给了朕三千六百两,怎么到了太子这,你就给那么多?”
谢翊宁理直气壮道:“反正我的都是父皇的呀。您上回又没说全要儿臣的私银,我给的是搜出来的银子,那不一样。”
谢元宸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又把手里的银票分了一大半给文昭帝,替弟弟找补:“小石头那是为了让儿臣借花献佛,让儿臣也给您分忧。父皇,这都给您。”
看着他们这兄友弟恭的模样,文昭帝忍不住笑了。
他将银票还给了太子。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过些日子就是你们母后的诞辰,别忘了给她送贺礼,然后入宫陪她一块用膳。”
“嗯,父皇别担心,儿臣给母后准备了一份大礼,她一定会很开心的。”谢翊宁眨巴着眼,露出了神秘的笑。
“哦?什么大礼?”
一句话勾起了两人的好奇心。
“自然要等母后生辰那日才告诉你们呀,现在说了,哪里还有什么惊喜。”谢翊宁坚决不说。
文昭帝和谢元宸知道他的性子,便没有追问,放他出宫去了。
只是转头就听到了隐麟卫传来消息:永安王在变卖府中的奇珍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