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缝在混沌使者崩解的瞬间突然剧烈震颤，原本闭合的缝隙如被巨力撕扯，“咔啦”一声裂成三指宽的黑洞。
漆黑如墨的手掌从中探出时，千幻神宗上空的雷云正翻涌成漩涡状，紫电在云层里劈出蛇形光痕，照得整座山巅惨白如昼。
“啊——！”
“那是什么东西！”
山脚下传来弟子们的惊呼和奔逃声。
几个外门弟子跑得太急，被积雪滑得摔进雪堆，连储物袋都散了一地。
慕星黎站在裂谷边缘，能清晰听见他们急促的喘息混着雪粒打在脸上的细碎声响——可这些声音都被耳边轰鸣的灵气风暴盖过了。
那只手比之前更完整了。
青灰色的皮肤下凸起虬结的血管，指甲尖在虚空中划出火星，每一次抓挠都让裂缝向外扩展半寸。
慕星黎盯着它，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前世被推入忘川时，她在黑暗里触到的就是这种触感：腐肉混着冰碴的冷，还有某种黏腻的、类似活物的蠕动感。
“不能让它完全打开。”黎玄澈的声音像浸了霜的玉笛，在她身侧响起。
慕星黎转头，正看见他指尖凝出一道流转着星辉的神纹锁链。
他的眼尾金纹比方才更浓了些，九根狐尾在身后舒展如白缎，每根毛梢都泛着细碎的银光，与裂缝里渗出的黑雾形成鲜明对比。
慕星黎忽然想起，三天前黎玄澈还在藏经阁翻查上古神谱。
当时他翻到《玄狐本纪》那页，指尖在“双神共契”四个字上顿了顿，说：“这术法需得同脉者以血为引，稍有不慎，神魂都会被撕成碎片。”
此刻她体内的混沌印记正疯狂跳动，像被线牵着的铃铛。
那是前世被混沌之力侵蚀时留下的烙印，原本蛰伏在识海深处，此刻却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连指尖都泛起了青灰。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血腥气突然涌进口腔——她才发现自己咬得太用力，下嘴唇已经渗出血珠。
“我来封它。”她一步踏出，玄狐血脉在体内沸腾。
五行灵力从丹田涌出，金、木、水、火、土五团光在她周身盘旋，却又被混沌印记扯着往裂缝方向钻。
慕星黎咬碎舌尖，剧痛让意识清明几分，她强行将两种力量糅成金色漩涡：“玄澈，帮我！”
黎玄澈的回应是狐尾突然收紧，九道银光如利箭刺入她后背的大椎穴。
慕星黎浑身一震，感受到磅礴的九尾神力顺着经脉灌进来——那是比她血脉更纯粹的神族之力，带着清冽的松香，瞬间压下混沌印记的躁动。
两人的血脉在识海深处共鸣，慕星黎看见金色光雾中浮起两只交缠的狐首，正是“双神共契”的术法纹路。
“控制住混沌之核。”黎玄澈的声音在她识海里响起，带着灵力共鸣的震颤，“它在引你释放，但一旦失控，你会被彻底吞噬。”
慕星黎能看见黎玄澈的身影在意识里重叠。
他的眉眼比现实中更清晰，眼尾金纹如火焰跳动，连狐尾上的银毛都泛着暖光。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药庐，黎玄澈替她梳理血脉时说的话：“你的混沌印记不是诅咒，是钥匙。”可此刻这钥匙正在她识海里乱撞，撞得神魂生疼。
裂缝又扩大了。
那只手已经露出小臂，皮肤下的血管里流动着墨色液体，每滴落在虚空都腐蚀出一个黑洞。
慕星黎的金色漩涡刚触及裂缝边缘，就被黑雾卷着往里拽。
她咬碎银牙，强行将灵力输出加大三成——指尖的金纹瞬间蔓延到手腕，连瞳孔都泛起了金光。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混沌印记突然爆发出比之前强十倍的吸力，慕星黎的五行灵力被扯得七零八落，连黎玄澈的九尾神力都跟着不稳起来。
她听见耳畔响起陌生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又像是风穿过空谷：“释放我……给你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慕星黎尖叫出声。
她的神魂被扯得几乎离体，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黎玄澈的脸、前世慕华安推她下忘川的脸、混沌使者癫狂的脸，在虚空中重叠成一片模糊的影。
她能感觉到混沌之核在识海深处裂开细缝，墨色雾气正从中渗出，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淹没。
“星黎！”黎玄澈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的狐尾突然全部缠上慕星黎的腰，神力如潮水般涌入她体内，试图稳住即将崩溃的术法。
可混沌之力像是饿极了的野兽，连他的神族之力都开始吞噬。
慕星黎看见他额角渗出冷汗，原本银白的狐毛竟泛起了淡灰——那是神力透支的征兆。
“不能拖累他。”慕星黎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在口中炸开。
她强撑着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玄狐封印阵的纹路。
精血从指尖滴落，每一滴都泛着金红，在阵眼处凝成小太阳。
“以我血为引，封！”她大喝一声，将最后一丝神力注入裂缝——
裂缝发出刺耳的尖啸，像被烫到的野兽般剧烈收缩。
那只手徒劳地抓了两下，最终被挤成黑雾，消散在虚空里。
慕星黎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星黎！”黎玄澈接住她的瞬间，狐尾全部缩回体内。
他抱着她单膝跪地，指尖按在她颈侧探脉，脸色越来越白。
慕星黎勉强睁开眼，看见他平时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发绳散了，几缕白发垂在额前，眼尾金纹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刚才……你差点就回不来了。”黎玄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指尖凝聚起一道治愈灵光，缓缓注入慕星黎体内，“混沌印记……比我们想的更危险。”
慕星黎想笑，却发现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她低头看向胸口，原本淡青色的混沌印记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像一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灯。
山风卷着雪粒扑来，吹得黎玄澈的衣摆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弟子们的呼唤声，混着归雁的清鸣，在空荡的山巅显得格外遥远。
慕星黎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黎玄澈低头看她时，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担忧，又像某种更深的恐惧。
“先回药庐。”黎玄澈抱起她，脚步稳得像是从未受过伤。
他的体温透过衣襟传来，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混着雪的冷，让慕星黎安心了些。
她迷迷糊糊地想，等醒了一定要问他，刚才那声“差点回不来”，到底是在怕什么。
而她胸口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泛着刺目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