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那道裂痕像被金剪划开的绸缎,月白广袖随裂风翻卷,凌霄仙尊踏云而下时,连呼吸都带着俯瞰众生的冷意。
慕星黎望着那张与记忆重叠的面容,喉间泛起铁锈味——前世她断气前最后一眼,便是这张写满“天命不可违”的脸。
“你本应是被遗忘之人。”凌霄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他玉冠上的金纹随抬手动作亮起,“却逆天改命,扰乱乾坤。”
话音未落,慕星黎便觉头顶气压骤降。
她抬眼,正见九霄之上翻涌的雷云突然凝成一道金蛇,电芒在蛇身游走,蛇信直指她眉心——正是前世她被抹去时,天命碑落下的“遗忘雷”。
“阿黎!”黎玄澈的低喝裹着风刃擦过她耳畔。
她却没有躲。
前世她被这雷劈中时,满心都是对黎玄澈的怨——他明明就在十步外,却像看不见她。
此刻她望着那道雷,掌心的赤金神火突然腾起三寸,火舌舔过睫毛,在眼底烧出两簇小太阳。
“前世我躲了,所以被抹得干干净净。”她对着黎玄澈笑,银白狐尾从后腰翻涌而出,将两人护在尾下,“这一世,我要让他看看,被雷劈中的,到底是谁。”
雷光落下来的瞬间,慕星黎的神火暴涨成伞状。
赤金与银白交织的火焰与雷芒相撞,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她额角渗出冷汗——这雷比前世更狠,竟带着要灼穿神魂的力道。
可不等她咬牙硬撑,身侧忽然涌来一股温凉神力,顺着交握的手渡进她经脉。
黎玄澈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侧,银白长发被雷风掀得狂乱,额间银狐纹却愈发清晰。
他另一只手结着古老法印,指尖溢出的银焰与她的赤焰缠绕,在半空织成一张火网。
“九尾同源,神火合璧。”他的声音混着神力震动,“我早说过,这一世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
两张火焰屏障叠在一起的刹那,雷芒突然炸成金粉。
慕星黎望着消散的雷屑,忽然觉得掌心发烫——命钥在她眉心印记里跳得厉害,像被什么勾着魂。
她闭眼,顺着命契之力溯游而上,神识如游鱼般钻进凌霄体内。
这一探,她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在凌霄丹田最深处,一枚幽蓝命钥正悬浮着,表面刻着的“慕”字残痕,与她识海中那八枚命钥的纹路如出一辙。
“原来……”她猛地睁眼,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苍穹,“你当年不仅抹了我的存在,还偷了我的命钥!”
凌霄的脸色终于有了裂痕。
他望着慕星黎眉心跳动的印记,又扫过黎玄澈额间与她呼应的银纹,忽然冷笑:“不过是两只小狐狸罢了,也配谈神族之怒?”他广袖一振,周身金纹如活物般窜向两人,“九钥归一,天命才成,你们……”
“住口!”黎玄澈突然截断他的话。
他松开慕星黎的手,掌心托起一团银焰——那是九尾神族的本源之力,流转着比星辰更古老的符文。
“我以神族血脉起誓,”他将银焰按在慕星黎额前,符文没入皮肤的刹那,两人的神火突然交融成更炽烈的紫焰,“从今往后,她的命,与我同修;她的仇,与我共报。”
慕星黎只觉有滚烫的力量从额头涌遍全身。
她能清晰感知到黎玄澈的神识在她识海游走,将那些被雷劈碎的灵脉一一修复。
“原来这就是同源神火的真正力量……”她抬手指向凌霄,紫焰在指尖凝成狐首利箭,“你说九钥归一,可你不知道——”
“真正的归一,从来不是掠夺。”
利箭破空的瞬间,凌霄终于慌了。
他试图掐诀召回命钥,可那枚幽蓝钥匙却像被磁石吸住,疯狂朝着慕星黎的方向震颤。
慕星黎借着火势,将命契之力顺着箭尖送进凌霄体内,精准锁住他命格最薄弱的节点。
“这是你当年种下的反噬。”她轻声说,“你抹我存在时,天命碑的雷就已在你神魂里种下引信——现在,该你尝尝被抹去的滋味了。”
紫焰瞬间吞噬了凌霄的身影。
他的嘶吼混着金纹碎裂声炸响,先是广袖化作飞灰,接着是玉冠,最后连那张永远冷漠的脸都开始崩解。
慕星黎望着他逐渐透明的神魂,忽然想起前世自己消散时的不甘——原来因果循环,终是轮到他了。
当最后一缕金芒消散,天地重归清明。
血云像被风吹散的棉絮,阳光铺在两人肩头,将影子拉得很长。
慕星黎收了神火,狐尾缓缓缩进后腰。
她转身看向黎玄澈,见他发梢还沾着未散的烬尘,却笑得比阳光还温柔。
“这一世,我终于夺回属于自己的命运。”她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灰烬,指尖触到他耳尖的温度,“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该说谢的是我。”黎玄澈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是你让我明白,天命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远处突然传来钟声。
千幻神宗的晨钟本应在卯时敲响,此刻却提前了半个时辰,清越的声响撞碎云霭,像在宣告什么的终结,又像在迎接什么的开始。
慕星黎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正欲说话,忽然感觉掌心一烫。
她低头,见原本收进识海的八枚命钥正浮在半空,幽蓝光芒比以往更盛——在它们中间,竟多了一枚泛着金斑的钥匙,正是方才从凌霄体内夺回的那枚。
“阿黎?”黎玄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皱眉,“这是……”
“可能是凌霄的命钥残留。”慕星黎伸手接住那枚钥匙,触感却比其他命钥更沉,“不过现在还不是探究的时候。”她将钥匙重新收进识海,抬头对他笑,“先回宗门吧,他们该等急了。”
黎玄澈点头,正要牵她的手,忽然注意到脚边有一点幽光。
他弯腰拾起,是片细小的金鳞——不,更像某种符文的碎片,还残留着凌霄的神力。
他刚要开口,慕星黎已拉着他踏剑而起。
“走吧。”她的声音被风卷着飘远,“有些事,等回去再说。”
两人的身影越飞越高,渐渐融入霞光里。
而那片金鳞,正静静躺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