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插进外套口袋，指尖触到一枚微型信号屏蔽器——周岩塞给她的，说是“以防万一”。
她没问什么万一。
她知道是什么。
媒体围上来时，她站定，露出标准微笑。闪光灯亮起，她抬手，掌心朝外，动作精准得像机械校准。提问声此起彼伏，她只答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说：“我得去趟洗手间。”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最近的记者听见。
人群稍微让开一条路。
她走得很慢，像是真的要去补妆。可一进服务通道，脚步立刻加快。通道尽头是货运电梯，密码锁亮着绿灯——周岩的人已经清过场。她输入六位数，门无声滑开。
电梯下降十七层。
地下实验室的门在尽头，金属冷光打在走廊上。周岩靠在墙边，手里拎着一个密封箱，见她出来，递过去：“残渣样本，没离过手。”
林晚点头，掀开箱盖。里面是透明容器，装着灰黑色颗粒，像烧焦的骨屑。她盯着看了两秒，没伸手碰。
“苏悦呢？”
“在控制台等。我们切断了主网，现在用离线系统。所有数据走物理拷贝，不联网。”
她抬脚往里走，左肩一抽一抽地疼。纱布还在渗血，但她没管。实验室门打开，冷气扑面。苏悦坐在终端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脸色很差。”
“没事。”林晚走到质谱共振仪前，戴上手套，“开始。”
苏悦没再问。她知道林晚的“没事”意味着什么。
仪器启动，嗡鸣声低而稳。林晚调出波段扫描界面，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输入一串参数。这是她前世在赵铭的私人档案里见过的频率组合，用于解析高维物质残留。当时她不懂，只记下了数字。现在，她试了试。
屏幕起初一片混沌，数据流杂乱无章。她换了个角度，把共振频率拉到47.8thz。三秒后，波形图突然出现规律脉冲。
“有反应。”苏悦凑近，“这不是随机能量衰减……这像心跳。”
林晚盯着屏幕，没说话。脉冲节奏稳定，间隔0.8秒，像某种神经信号在低频震荡。她调出三维建模，残渣颗粒在虚拟空间中缓缓旋转。某一刻，其中一颗颗粒内部闪过一道微弱蓝光。
“它在回应扫描。”周岩站在门边，声音低沉，“不是被动残留，是活的。”
“不是活的。”林晚纠正，“是残留意识的退化态。还在运作，但没完整思维。”
苏悦抬头：“你能读它？”
林晚没答。她知道代价。今天已经用了三次“心灵洞察之镜”。再用，脑子会裂开。
但她必须试。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镇痛剂，扎进手臂。药液推进的瞬间，太阳穴像被铁箍勒紧。她闭眼，缓了两秒，睁开时眼神已沉下去。
“准备记录。”她走到密封舱前，手掌贴上外壁，“一旦我倒下，立刻断开连接。”
周岩站到她身后，一只手虚悬在紧急制动按钮上。
林晚深吸一口气，凝视残渣核心，启动能力。
视野骤然扭曲。
她看见黑色旋涡在旋转，边缘泛着暗红光。低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听不清词，只有一种压迫感，像被无数眼睛盯着。她强行稳住意识，往深处探。
画面闪动——一座塔，悬浮在虚空中，结构扭曲，不像人类建造。塔顶有光柱射向未知处。她想靠近，却被一股力量推开。
紧接着，一个词清晰浮现：
归还。
不是声音，不是文字，是直接嵌进她意识里的概念。带着某种迫切，某种命令式的重量。
她还想再探，可大脑突然剧痛，像有针从眼眶刺进颅内。鼻腔一热，血顺着唇角流下。视野发黑，她踉跄后退，撞上仪器台。
周岩立刻扶住她，按下终止键。
仪器停转。
林晚靠在台边，喘着气，嘴里全是血腥味。她抬手抹了下嘴角，指尖沾满血。
“记下来。”她声音哑，“关键词——‘归还’。标记最高优先级。”
苏悦已经在敲键盘：“频率、脉冲模式、意识接触时间，全录了。你还好吗？”
“能站。”林晚撑着台子起身，腿有点软，但没倒，“残渣不是死物。它在等什么，或者……被什么等着。”
周岩盯着屏幕：“‘归还’是什么意思？归还给谁？”
“不知道。”林晚盯着密封舱，“但它认得我。”
两人同时看向她。
她没解释。她自己也不确定。可刚才那一瞬，她感觉那意识残留……认出了她。不是偶然接触，是某种预设的响应。
就像，她本该在那里。
“样本不能再碰。”周岩说，“刚才的波动已经超出安全阈值。再试一次，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不用尝试了。”林晚摇头，“先分析已有数据。尤其是‘归还’这个词的语义场，查所有相近频率下的历史记录，看有没有匹配事件。”
苏悦点头：“我马上开始。”
林晚走到角落的医疗柜前，翻出新的纱布和止血贴。她扯开左肩残破的战术服，重新包扎。伤口还在渗血，但没恶化。她动作利落，没皱一下眉。
周岩走过来，递上一杯水：“你用了第四次能力。”
“我知道。”
“下次可能失忆，或者更糟。”
“我知道。”她喝水，咽下药片，“但那东西知道我。它不是随机残留，是被留下的。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想让我看见它。”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放下杯子，“但赵铭没动它。庆功宴上，他明明有机会销毁样本，但他没碰。他甚至没提。”
苏悦从终端前回头：“你觉得他知道？”
“他不知道具体内容。”林晚说，“但他知道有东西。所以他放任庆祝，让我们放松，好让他的人在暗处盯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让他们盯。”林晚站直，“把数据分成三份，一份真，两份假。假的放公共缓存区，真的走物理链。你们谁都不许单独接触真数据，除非我在场。”
周岩点头：“明白。”
“还有，”她看向密封舱，“残渣不能留在这里。明天凌晨三点，转移到b7隔离库。路线走地下管道，不经过主通道。”
“需要武装护送吗？”
“不需要。越安静越好。就你和我。”
苏悦皱眉：“你这状态还能行动？”
“能。”林晚脱下手套，扔进回收箱，“我不需要好，我只需要清醒。”
实验室陷入短暂沉默。
终端屏幕还在滚动数据流，波形图中，那道47.8thz的脉冲依然稳定跳动，像一颗埋在灰烬里的心跳。
林晚走到窗前。实验室没有对外窗，只有一块投影屏，模拟夜空。她盯着那片虚假的黑暗，忽然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以为是在拯救云都，其实……只是在完成某个程序的步骤？”
苏悦愣住：“什么意思？”
“自毁装置、残渣、神秘信号……所有事都刚好在某个节点触发。”林晚声音很轻，“就像，有人在按剧本走。而我们，只是演员。”
周岩皱眉：“你怀疑背后有更高层级的操控？”
“我不怀疑。”林晚转身，“我确定。我只是还不知道，谁在写剧本。”
苏悦想说话，被她抬手止住。
“别讨论。”林晚走向门口，“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比他们多看一步。数据继续分析，假信息按时释放，b7转移计划不变。”
她停在门边，手搭在门禁卡上。
“还有，”她回头，“从现在起，所有人通讯加密，不接外部线路。如果谁接到陌生信号，立刻上报，别点开。”
门开，她走出去。
周岩和苏悦没动。
终端屏幕忽然闪烁一下。
波形图中，那道47.8thz的脉冲突然加快，连续跳动七次，又恢复原状。
苏悦盯着看了两秒，低声说：“它刚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周岩没答。他盯着门禁记录——林晚的卡刷过的时间，和系统日志显示的时间，差了0.3秒。
系统慢了。
还是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