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在键盘边缘停了三秒，随即敲下确认指令。系统弹出权限验证窗口，她输入密码，屏幕刷新，五家小型联盟的往来记录并列展开。财务流水、通信日志、项目进度表交错滚动，她逐条比对时间戳与协议变更节点。其中三家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了资源置换，流程合规，审批完整，但操作节奏过于紧凑，像是被同一股力量推着走。
她调出时间轴视图，将五组数据同步投影。屏幕上，各条曲线在三个关键时间点形成重合峰值——一次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另两次分别在午休间隙与下班前十五分钟。这些时段通常无人值守，决策往往由预设程序自动通过。她盯着那三处交汇点，指尖轻点回车，命令系统标记所有在此期间签署的附加条款。
通讯灯亮起，调查小组负责人接入频道。画面里他站在内勤终端前，身后是不断刷新的日志流。“我们试了常规审计路径，没发现违规操作。”他语速平稳，“但他们使用的加密通道不在标准协议库内，握手方式类似旧版离线协作模块。”
“用非公开节点查。”林晚说，“绕过主平台日志系统，从第三方存储备份切入。”
对方迟疑一秒：“那需要调取两年前退役顾问团队的缓存权限，而且……部分服务器位于境外。”
“我已经申请了临时授权。”她将一串编码发过去，“优先恢复语音转录类文件，尤其是闭门会议摘要。”
连接中断后，她靠向椅背，闭眼三秒。脑后仍有轻微胀痛，昨夜能力使用后的残留感尚未完全消退。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睁开眼时正看到主控屏右下角弹出提示：【调查小组已接入离岸节点，数据恢复进程启动】。
两小时后，通讯灯再次闪烁。负责人重新上线，脸色比刚才更沉。“我们在一台废弃备份机里找到了一段被标记删除的录音文本。”他递来一份解密后的摘要，“内容涉及多次秘密协调会议，参会方包括我们锁定的五家单位，还有另外两家未登记实体。”
林晚接过数据板，目光扫过第一行字。
“第七序列已就位，等待信号启动重组。”
她手指一顿。这串术语从未出现在任何行业文档中。往下看，记录显示这些会议并未通过正式议程发起，而是由一个名为“协调中枢”的账号批量邀请，会议编号以“cS-”开头，结尾数字连续递增。最后一次会议发生在四十八小时前，议题为“资源再分配预案”，附带一份加密附件，目前仍未破解。
“能追溯那个账号的注册信息吗？”
“不能。”对方摇头，“它通过多层跳转接入，最终Ip指向一个已注销的测试环境。但我们发现，这个账号每次发起会议的时间，都比联盟内部审批流程提前六到八小时。”
林晚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五家单位的人员流动记录。她重点查看近三个月内参与过跨组织对接项目的成员名单，逐一比对邮箱后缀与会议邀请地址的匹配度。其中有三人使用的外部联络邮箱，域名结构异常，尾段拼写接近正规服务商，但少了一个字母。
她记下这三个名字，返回指挥席，接通调查小组内部频道。“安排一次紧急研判会，三十分钟后开始。”她说，“所有人带上现有线索，脱开技术细节，只谈动机和结构逻辑。”
会议准时开启。六名调查员依次汇报进展。有人提出这些单位可能受某个资本集团幕后操控，也有人推测是竞争对手在暗中整合势力。争论持续十分钟，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林晚听着，没有打断。等到发言告一段落，她忽然开口：“把那位负责逆向追踪的老成员调到主视角。”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调整摄像头角度，正面面对屏幕。林晚凝视他的眼睛，集中精神。
视野一闪，进入短暂的洞察状态。
她看到的是他昨晚独自翻阅历史案例的画面，脑海中反复浮现一个构想：某个隐形机构并不直接参与竞争，而是通过影响多个独立实体的决策节奏，逐步改变整个行业的运行规则。他在心里称其为“影子协调体”，认为它的目标不是取代谁，而是让所有人不知不觉遵循它的节奏行动。
图像消失。林晚收回视线，只剩一丝轻微眩晕。
她转向全体成员：“不要再用传统并购或竞争模型去套。”她说，“这不是谁想吞并谁，也不是单纯的资源重组。对方在建立一套新的默认规则——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原有的秩序已经被替换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
她继续道：“从现在起，所有相关线索归入代号‘源流’项目，列为绝密等级。调查小组转入长期监控模式，重点关注两点：一是任何使用非常规通信渠道的小型联盟动向；二是所有在非工作高峰时段发起的关键决策。”
命令下达后，众人陆续退出频道。林晚留在原位，打开新创建的档案库，将录音摘要、会议记录、异常邮箱等信息逐一归档。系统自动生成关系图谱，七个单位围绕一个空白中心排列，中间没有任何标识，却隐隐形成引力场。
她盯着那个空心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子笔的边角。
窗外，云都的夜景依旧喧嚣，霓虹灯光映在玻璃上，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指挥室内只有设备运转的低鸣，以及屏幕刷新时偶尔跳出的提示音。
十分钟后，主控屏左上角弹出一条新消息：
【离岸节点反馈：cS-08会议加密附件部分破解，获取关键词——“信号校准”“阶段过渡准备”】
林晚点开详情，看到一行残缺文本：
“……确认所有节点将在下一周期内完成行为模式同步，确保表面合规性不受质疑。”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另一条警报紧随而至：
【系统监测到，某小型联盟刚提交一份合作修订案，提议取消第三方审计环节，改为内部互认机制】
提案单位名称赫然在列。
她立即调出该联盟近期的所有动作记录。过去一周，它已与另外两家单位完成三次资源置换，每次间隔精确控制在六小时以内。而这次提案的起草人，正是她之前标记的三人之一。
林晚坐直身体，手指悬停在上报键上方。这个举动看似普通，实则打破了长期以来行业内的基本信任框架。一旦通过，后续将有更多单位效仿，监管体系会被一点点瓦解。
她没有立刻阻止，也没有批准。而是将这份提案复制到“源流”项目下，标注为首个可观察样本。
屏幕上的关系网微微震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正在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