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波纹在扩大。
林晚的手指悬停在操作界面前，没有立刻动作。那道细如发丝的起伏已经演变成连续的能量震荡，间隔不再是三秒，而是两秒、一秒半，频率越来越快，像某种倒计时正在逼近终点。
她调出过去五分钟的传感记录，逐帧比对。每一次脉冲的峰值都在上升，增幅呈指数曲线。这不是试探，是蓄力。
“苏悦。”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主控室低沉的空气，“通知技术组，切断所有非核心节点的主动信号发射，现在。”
苏悦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手里还握着刚接通的通讯终端。听到指令，她顿了一下：“你确定？一旦断开主动探测，我们对外界的感知会降到最低。”
“它已经在读我们。”林晚盯着中央屏幕，“再发信号，等于把脖子送到刀口上。”
苏悦没再问，转身走向联络台，手指快速敲击输入指令。
林晚闭了下眼，启动“心灵洞察之镜”。视野中闪过一瞬模糊的画面——不是他人的思绪，而是系统底层反馈的情绪残影：警报模块的焦躁、数据流的混乱、备用电源的迟滞响应。这些非生命体的运行状态，在能力作用下竟也呈现出类似情绪的波动。她迅速收回意识，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三次使用上限，已用一次。
她睁开眼，正要说话，头顶的照明忽然闪了一下。
紧接着，整片监控墙的图像开始跳动，左侧三分之一的屏幕瞬间黑屏，右侧的数据流出现错乱字符。林晚立即按下紧急隔离键，将主系统与外围网络物理断开。金属闸门落下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某种封印被强行合拢。
“电力波动？”苏悦快步走回。
“不是。”林晚调出能源监测图谱，“是外部能量冲击波，刚刚扫过城市东区。”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一阵轻微震颤。控制台边缘的水杯晃了一下，水纹扩散开来。两人同时看向地理热力图——原本灰白的盲区中心，一团赤红色的光斑猛然炸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一级警报。”林晚按下全域广播按钮，语速平稳，“代码‘赤渊’，全城应急预案启动。重复，代码‘赤渊’，所有单位进入防御状态。”
广播刚结束，耳麦里就响起了各地指挥点的呼叫。市场调度中心报告电力中断，交通枢纽称信号系统失灵，医疗应急组请求备用电源支援。声音杂乱地叠在一起，几乎盖过了背景里的电流杂音。
林晚逐一回应，指令简洁明确：优先保障生命维持系统、关闭非必要公共设施、引导人群就近避难。她说得很快，但每个字都清晰落地。
苏悦抓起另一副耳麦协助分流信息，一边低声说：“东区有建筑倒塌的消息，消防队正在赶往现场。通讯基站大面积失效，移动网络基本瘫痪。”
林晚点头，目光始终锁在那团扩张的红斑上。它的移动轨迹不是随机的，而是沿着城市主干电网和地下光缆分布线推进，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连接什么。
“它不是在破坏。”她忽然说，“它在接入。”
“什么？”
“所有的中断都不是偶然。”林晚调出城市基础设施拓扑图，将能量波动路径叠加其上，“它避开了民用住宅区，绕过了普通交通线路，专挑数据中心、变电站、通信枢纽下手。这不是攻击，是接管。”
苏悦脸色变了：“你是说，它想控制整个城市的运行系统？”
“已经开始了。”林晚的手指划过屏幕，“刚才那轮脉冲，不是警告，是扫描后的确认。现在，它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主控室的应急灯骤然亮起，红光洒满整个空间。所有未被隔离的显示屏全部熄灭，只剩下几台靠备用电池运行的终端还在勉强工作。空气循环系统停转，室内温度开始缓慢上升。
“备用电源只能撑四十分钟。”技术员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如果主电网不恢复，我们也会失去监控能力。”
林晚站直身体，双手撑在操作台上。她的指尖能感觉到台面细微的震动，仿佛整座建筑都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
“苏悦。”她开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可以跟着其他人撤离到地下避难层，也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守住这里最后一条信息通道。”
苏悦愣了一下，随即扯下颈间的工牌，塞进衣兜：“你说过，躲不开的。我不走。”
林晚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重新戴上耳麦，切换至加密频道，联系仍在运转的几个关键节点。一部分回应微弱但稳定，另一部分则彻底沉默。她记下每一个存活点的位置，标记为临时观测哨。
然后，她打开了“心灵洞察之镜”的第二次使用。
这一次，她不再扫描人的情绪，而是将感知聚焦于系统本身的运行状态。在能力的作用下，那些冰冷的代码和电路仿佛有了生命，她能看到数据流的堵塞点、信号衰减的节点、能量反灌的路径。就像在一栋着火的大楼里，听见每一根梁柱断裂前的呻吟。
她迅速判断出三个最关键的阻断点，分别位于城东、城南和市中心地下管网交汇处。只要能在这些位置部署中继器，就能重建局部通讯网。
但她也知道，现在没人能出去。
“苏悦，”她睁开眼，声音有些哑，“联系工程组，让他们把所有可移动中继设备集中到最近的地下维护井，远程激活待命。”
“可没人去布设……”
“先准备。”林晚打断她，“总有办法。”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剧烈晃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控制台上的水杯翻倒，水顺着边缘滴落在地。监控画面中，那团红斑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城区，正朝着联盟总部所在区域逼近。
林晚盯着屏幕，忽然发现一件事——在红斑边缘，有一小块区域始终未被吞噬。那是老工业带的一处废弃变电所，二十年前就已停用，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
可它还在运行。
“那里有东西。”她低声说，“它不敢碰。”
苏悦凑近看图：“为什么？那个地方早就废弃了。”
“正因为废弃。”林晚眼神微凝，“没有联网，没有信号，没有数据交换。它是盲区中的盲区。所以它没法‘读’，也没法‘接’。”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从一开始，这股力量的所有行动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它依赖人类的技术体系作为媒介。它不能凭空存在，必须通过现有的网络、电力、通信系统来延伸自己。它强大，但有边界。
而那个废弃变电所，恰好处在它的能力之外。
“通知技术组，”她立刻下令，“查那个变电所的历史结构图，我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没拆的设备。另外，把所有离线存储的物理备份全部调出来，尤其是十年前的老档案。”
苏悦立刻去办。
林晚坐回位置，呼吸略显沉重。两次使用“心灵洞察之镜”，精神已经开始吃力。她摸了下太阳穴，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但她不能停。
耳麦里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总部！总部！我是三号观测哨，我们看到它了——”
声音戛然而止。
林晚猛地抬头，看向对应区域的监控。画面只剩雪花噪点。
几秒后，整个城市的灯光开始闪烁。不是断电，而是有节奏地明灭，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