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赵乾元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被风化的岩石,“他们……他们竟然能算计到这种地步……将人心、弱点、甚至是我们接取任务的动机都囊括其中。这……这已经不是修士的手段,这是神魔的布局!”
李慕白紧紧握住了身旁的“追风剑”,剑柄的冰凉触感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作为一名剑修,他最重本心,最信直觉。可现在他才发现,他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可能是敌人精心编织的幻象。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令人绝望。
周浩则是在恐惧,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遏制的恐惧。他想起了洛云曦那看似温柔的笑容,想起了她为自己疗伤时的关切眼神。原来,在那温柔的表象之下,隐藏的是一把随时准备刺入他心脏的、淬了剧毒的尖刀。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不是王林,他们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不是神魔。”王林的声音将三人从各自的情绪深渊中拉了回来。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他们只是看得更高,算得更远。他们将一切都视为棋子,将世间万物都量化为可以利用的数据。情感、信任、道义……在他们眼中,都只是可以利用来达成目的的变量。”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利刃,逐一扫过三人:“而我们,被他们定义为‘失败品’。一颗没能按照他们预想轨迹运行,反而脱离了棋盘的废子。”
“现在,这颗废子,要回去,把他们的棋盘,连同下棋的手,一起砸烂。”
王林的话语中没有慷慨激昂,没有热血沸腾,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刺骨的决心。这种决心,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能震撼人心。
赵乾元三人沉默了。他们知道,从王林说出这番话的时刻起,他们就再也没有了退路。血契将他们与这个疯狂的复仇计划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要么,跟着王林,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黑暗道路上杀出一条血路;要么,就在天机阁与血月谷无休止的追杀中,化为一抔黄土。
“我们……该怎么做?”良久,还是赵乾元这位曾经的队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已经下意识地,将王林放在了绝对的领导者位置。
王林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宝物前,冷静地说道:“天机阁的强大,在于情报,在于算计。血月谷的强大,在于人多势众,行事狠辣。要对付他们,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勇气,而是实力。是足以掀翻棋盘的,绝对的实力。”
他指着那堆宝物:“这就是我们实力的根基。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龙潭虎穴,也是我们的登天之梯。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些死物,全部转化为我们自己的力量。”
“接下来,半年。”王林伸出一根手指,“我需要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我们将在这里进行最严酷的闭关。半年之后,我们再走出这片大荒漠。届时,整个修真界,都将重新认识我们。”
他的计划,简单而又残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座地底裂缝,变成了一个疯狂运转的修炼熔炉。
王林首先将海量的中品灵石,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聚灵锁元阵”,将裂缝内本就稀薄的灵气,以一种近乎掠夺的方式,疯狂地汇聚到他们四人所在的这片狭小空间内。浓郁的灵气,几乎凝结成了实质的白雾,将四人的身影都笼罩其中。
然后,他将那些丹药,按照每个人的属性和需求,进行了二次分配。
“赵乾元,这瓶‘凝神丹’,可以助你修炼神识,让你在布阵时更加得心应手。还有这三枚‘破障丹’,半年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冲击筑基后期!”
“李慕白,你的剑道,重在锋锐与速度。这些‘锐金丹’和‘疾风丹’,可以淬炼你的剑元,提升你的身法。那本《无影剑诀》,半年内必须小成!”
“周浩,你的问题在于心境不稳,导致术法威力无法完全发挥。这些‘清心丹’你每日服用一颗。另外,这件‘赤焰宝甲’,你要将它完全炼化,与你自身的火属性功法融为一体。你的任务,是成为我们最坚固的盾,和最狂暴的矛!”
王林的命令不容置喙。他像一个最严苛的教官,为每个人都定下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而他自己,则更加疯狂。
他吞噬了一名金丹中期修士的全部精元,虽然侥幸突破,但体内能量驳杂无比,根基极其不稳。这对他这种心性的人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于是,他做了一件让赵乾元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竟然主动散去了部分狂暴的灵力,强行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回了结丹初期的临界点。然后,他以古神诀为熔炉,以天逆珠那神秘的气息为引,开始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对自己体内的每一丝灵力,进行着最极致的淬炼与提纯。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每一次的淬炼,都如同将经脉放在烈火上反复灼烧。但王林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那具身体不是他的一样。他的心,早已在背叛与欺骗中,被磨砺得比金刚石还要坚硬。
除了稳固境界,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研究之上。
他将那近千枚玉简,一一探查。血月谷的功法,大多阴毒狠辣,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王林触类旁通,对自己所学的各种法术,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还找到了几门极为偏门的、关于禁制和阵法的孤本。这些知识,让他对洛云曦曾经布下的那些精妙阵法,有了全新的认识。他开始明白,天机阁的强大,不仅仅在于情报,更在于他们掌握着无数早已失传的、体系化的知识。
而他研究得最深的,还是那本黑色的账簿。
在将修为彻底稳固在金丹初期顶峰之后,王林将账簿上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代号,都深深地刻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他像一个最冷酷的猎人,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寻找着猎物的蛛丝马迹。
“观星者……弈者……还有这个代号‘渡鸦’的……”
王林发现,天机阁的组织架构极为严密。他们内部的人员,以不同的代号,负责不同的领域。“观星者”负责情报搜集与交易,“弈者”负责执行具体的渗透与布局任务,而“渡鸦”,则似乎是负责一些脏活,比如暗杀和灭口。
通过对账簿上十几年交易记录的比对,王林敏锐地发现了一个规律。
黑木堡与“观星者”的交易,并非随时随地,而是有固定的“窗口期”。每隔三个月,他们都会在一个名为“黑石城”的地方,进行一次接头。
黑石城,位于赵国群岛、楚国群岛和一片三不管的混乱地带交界处,那里鱼龙混杂,是散修、魔道、以及各种见不得光势力的聚集地。正因为其混乱,它也成为了整个区域最大的情报和黑市交易中心。
“黑石城……”王林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这,就是他们走出大漠后的第一个目标。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而又疯狂的修炼中,一点一滴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