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言专门让张助挤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出来接见戴玏。
张助在外间看见戴玏和喻音到了，连忙起来迎接。
她先是跟戴玏握了握手，然后对他身后的喻音点点头，她们两人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请进吧，二位。”张助在前面开门，引了两人进去。
梁言在办公桌上抬起头来，见戴玏后面跟着喻音，倒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想必张助刚才已经跟他汇报过。
“不好意思，让梁董久等了。”戴玏的声音比较洪亮，跟其他进他办公室就轻声细语的人不同。
“这边坐吧。”梁言站起身，走过去沙发那边坐下，并吩咐张助道：“给客人上茶。”
戴玏来过梁言的办公室很多次，喻音是第一次来。
说真的，她还没有多少次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跟梁言面对面。顾忌到有戴玏在，她都没有跟梁言有过多的眼神交流。
她昨晚接到戴玏的电话，让她第二天和他一起去千玺拜访，由于之前的种种，她以为是过来拜访彭呈的。
当她出了电梯见到张助时，才知道要见的人是梁言。
他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提前告知她一声？
喻音的心里有点虚，现在只有李晓岚知晓她跟梁言的关系，不会戴玏也听见了什么风声吧？
她不知道梁言为了扭转她目前在远森的处境，已经准备跟戴玏打明牌了。
“戴总，好久没见了，远森最近怎么样？”梁言开口，谈话的开始一般都要客套两句。
“劳梁董挂念，都还好。”
“真的……好吗？”梁言反问到，他不是不知道远森这两年的发展，远森已经没有了上升的空间，如果再不转型，再等个三年五载，就会被市场毫不留情的淘汰。
之前梁言想要收购远森的那年，正值远森的顶峰，戴玏势头正盛，在会展界大展拳脚。远森一直以来的口碑很不错，千玺当时正在整合资源，所以想把这个强有力的助力纳入麾下。
当时远森的资金充裕，在推进任何项目的时候都没有压力，从未涉及到过债务危机，所以戴玏硬是扛住了千玺方的谈判。专家给梁言的评估报告上也建议那时不是收购远森的最佳时机，所以梁言放弃了。
他以为远森会越做越大，没想到这两年反而走起了下坡路。这跟戴玏的决策失误有一部分的原因，最大的因素在于远森并没有在业务方面有扩展和创新，一味的守着老派的会展策划，哪怕你的服务做得再完美，时代却是在进步的。
政策一年一换，大家的意识随时都在转变，搞不清楚市场的需求，就永远不可能在市场里面长存。
戴玏尴尬的笑笑：“从长远的发展来看，肯定是不够好的，如果能得到梁董的垂青，那肯定能好上加好。”
奉承的话从戴玏的嘴中说出来，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梁言依然还是那两个字：“好说。”
说完端起茶杯，对着里面的茶叶沫轻轻吹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看了戴玏身旁的喻音一眼。
戴玏是个多会看人眼色又精明的人，马上领悟到了梁言这个眼神的含义。
他用手肘碰了碰喻音的胳膊，示意喻音主动聊两句。
喻音哑然，“呃”了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特别突兀。
梁言笑笑：“喻音，老同学见面，怎么还这么拘束？”
戴玏差点惊掉了下巴，同学？
喻音跟梁言除了他猜想中的那种男女关系以外，还是同学？远森半年前新招进来的副总助理和千玺传媒的董事长是同学，这是什么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喻音听梁言这么说，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戴玏装作恍然大悟般：“原来咱们喻音和梁董是老同学？哎哟你看，我以前不知道，还上赶着给梁董做介绍，早知道您跟喻音这么熟，私下应该多走动走动，好好维持一下这老同学的关系才是。”
梁言直直看着喻音，丝毫没有在戴玏面前隐藏他眼里对她的深情和爱意。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梁言在喻音面前的与众不同，他身上没有了平时的凌厉，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温和的气息。
戴玏在心中狂喜，这次是捡到了真宝贝了没错，没想到当时误会了梁言对李晓岚有意思，结果却来得这样出其不意。他脑子里飞速捋了一遍整个事情的经过，这么说来，这半年来他们从千玺得到的所有好处，应该都是因为有喻音在。
喻音给梁言暗自使眼色，让他别再这么肆无忌惮。
趁热打铁，戴玏马上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去，想借机探探梁言的口风。
“梁董，最近亚洲国际博览会的项目是不是要落地了？”
梁言收回眼神，了然一笑，戴玏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看便知道。
“是要准备立项了。”
“那不知道远森这次有没有荣幸，能参与到其中。梁董您放心，只要是千玺给到的项目，我们肯定在让利的同时，也把事情办理得妥妥帖帖。”
梁言挑眉问道：“戴总又能吃得下这个项目的多少？”
“您能给到多少，我就能吃下多少。”戴玏拍着胸脯说道。
口气这么大？梁言不可置信的笑笑，这戴玏在谈判上从来不懂什么叫稳重，远森拿不到政治性活动的项目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不仅冒失，整个人更是缺乏一种文化底蕴，只有些商务接待沟通的花架子，这些交际方式对一些商人可能适合，但在面对一些政府官员和领导的时候，连台面都上不了。
远森在他的带领下怎么可能走得长远，现在无非是他手下做事的人十分给力，他这个老板有大部分的原因是沾了属下的光。
说他命好，也是真的没错，就像现在一样，他马上可能就要靠着喻音接到博览会的项目了。
“这样吧，千玺能给到远森的部分，后面我让彭总做个采购服务清单，戴总你来安排报价吧。”梁言松了口。
戴玏喜出望外，激动得一口答应：“没问题，感谢梁董的信任。”
梁言摇摇头：“其实我对远森并不是很信任。我只是对远森的某一个员工很信任。”
说完意味深长的又看了喻音一眼。
喻音从进办公室到现在，只在刚进门口的时候小声附和了戴玏一句：“梁董您好”这几个字后，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又喝了一口茶，梁言缓缓说道：“博览会在国内是最顶格的项目，所以戴总不能把此项工作随便交给一些小兵小将来对接，要在远森选一个位高权重的管理层，有能力，有权力，也要有魄力的人来担任这次的项目代表。”
戴玏连忙点头，嘴上说着：“那是当然，当然。”
梁言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喻音，你原来是李总的助理，不知道现在在远森担任着什么职位呢？”
话已经说到这里，戴玏再是愚笨，也不至于还理解不到梁言的意思，他赶在喻音回答前开了口。
“梁董，咱们喻音可是得力干将，之前交给她执行的项目我都放一百个心，上个月厦门的项目她独自带着团队处理了一些突发事件，处处都做得很完美。所以我是认可她的实力的，您放心，这次博览会就让喻音来作为项目代表吧。”
喻音一脸震惊，这个项目的规格有多高她是有所了解的，说实话她的心里都没有底气能去执行这么大的项目。以前的一些会议会展在博览会面前都是些小打小闹，这次的规模太大了，她也缺乏一些参加这种国字头主办的活动经验。
见喻音久久没有给到反馈，梁言在心里嘀咕，这个女人还在考虑什么？接下这个项目她在远森马上就可以翻身，甚至还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戴总，这么大的项目，您是否还是要回去上会，再决议一下……”喻音谨慎的开口给戴玏提出建议。
戴玏大手一挥，豪爽道：“不用上会，我说你能行，你就行。”
“那好。”梁言应声接话道：“后面让喻音跟彭总联系吧，希望戴总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也希望你能认清形势，看清楚谁才是你应该去提拔和讨好的人。
喻音被架了起来，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梁言应该是知道喻音有所顾虑，但是他能想到的并不全面，所以决定将她留下来单独问问。
“我跟喻音想要单独聊聊，戴总请便吧？”梁言对着戴玏下了逐客令。
戴玏脸上有点挂不住，还第一次遇到这种属下被留下，自己被赶走的情况。不过他还是强忍欢笑，马上站起身来，一边跟梁言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嘱咐喻音好好跟梁董聊聊。
随后退出了办公室，而他面前的茶水，都甚至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
戴玏一离开，喻音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她抿嘴看着梁言，仿佛在等他主动给自己一个解释。
他这一番操作，她明白是在帮她取得项目好在远森立足，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连事先一点商量都没有，这算什么？
“怎么？没有信心吗？”梁言问她。
“如果我今天当着戴总的面拒绝做这个项目代表，你又打算如何？”喻音浅浅说道，声音淡淡的。
梁言摊开手：“如果你拒绝，我自然会想其他办法帮你。喻音，我很希望你在遇到任何困难时，都能向我开口，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我是被你需要的。”
“这是工作上的事，我觉得你不应该在工作上掺杂私人感情。”喻音跟他耐心解释道。
“在我这里，你的事比工作重要。”
“梁言，你的理智呢？”喻音哭笑不得，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站定在他身前，由高而下的看着他。
梁言也微微仰起头，听着喻音继续唠叨：“在你的主观意识里，如果我不在远森工作，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你会交给远森做吗？”
“你在哪个公司，我就交给哪个公司做。”
“不考虑现实情况吗？远森哪有这么大的实力来吞下你们给的饼？”
“实力大就多吃一点，实力小就少吃一点，这就看戴玏自己去权衡了。反正我给谁做都是做，每年的博览会都是一场人际关系的反馈，我不靠压缩下面供应商的预算来盈利，我可以雨露均沾，也可以独宠一家。只要他们都能把事情办妥，我给谁不是给？”梁言少有的语气里面带着傲气，这是千玺集团作为行业老大本该有的底气。
他伸手牵住了喻音，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态度突然软了下来：“我心疼你，不愿意看见你在远森受别人欺负，以后再有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好吗？”
喻音内心被梁言的温暖所包裹，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眼光里面像是有潺潺的流水，这份柔情要把喻音淹没。
她稍稍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掌心，算是回应，语气也变得柔软：“好了，我知道了。”
“所以，这个项目你接吗？”
喻音觉得好笑：“哪有甲方求着乙方做事的道理？”
梁言也站了起来，瞬间超出她一个头，现在轮到喻音仰视着他，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吐纳到了对方的脸上。
梁言突然凑近，想要去亲她。
喻音偏头，一瞬间躲开了：“这是在你办公室，别闹。”
梁言无所顾忌，没有他的答应，外人也不敢随意闯进来，他抬起双手扶在了喻音的腰上，右手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肌，喻音感受到痒意，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一系列的互动都太自然了，没有任何别扭的感觉。两人的契合已经达到了一种境界。
但凡默契者，皆心心相印。
“答应了吗？”梁言一手扶上了她的头，轻揉着她头顶的发丝，追问道。
“好，我答应。”喻音这次坚定的回应了他，既然交给她来接手这个项目，她必定全力以赴。
梁言宽心的笑了：“我相信你能做好，就算你做不好，我也会给你兜底，做你的后盾。”
“好。”喻音眼波流转，安心不过如此。
她靠在梁言肩上，视线扫到后边的书柜上，上面放了很多类别的书籍，还有各种材质的奖杯和获奖牌匾，都是梁言这些年在各种场合获得的荣誉，什么北京十大优秀青年企业家、年度社会投资人、年度慈善家等等。
在一众牌匾中，喻音发现了一个相框。离得远有点看不清照片上的人，但隐约能看到轮廓，那不是……？
喻音放开梁言，朝书柜走过去，在相框面前站定，果然照片上的人有她。
是上次在三亚的试驾活动发布会上的最后合影环节，他们一行八人留下的大合照。
Leon站在最中间，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梁言和喻音，两人中间隔着一人，在镜头面前露出微笑，梁言内敛帅气，喻音温柔恬静。
“你还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了？”喻音问他。
梁言也靠过来，看着照片，眼里闪着光：“当然了，这是我们九年后的第一张合照。”
喻音的眼眶红了，一瞬间感动到无法自持，原来关于她的一切，梁言都这么格外珍惜。
她不想被梁言看见自己这感性的一面，连忙转过身去，低下了头，假装仔细在看照片。
梁言在她身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眼底，他没有说穿，只是一直浅浅的笑着，共情着她此时此刻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