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闪过的一瞬，海面骤然翻腾。主船右侧火油槽附近的浮灯阵被一股巨力掀翻，三盏灯接连沉入水中，只剩一缕黑烟袅袅升起。
颜洛汐瞳孔一缩，立刻抬手压下身边侍卫的肩膀：“趴下！”
话音未落，一道粗壮触手破水而出，直扑甲板中央——正是方才众人聚集商议的位置。木板应声炸裂，碎屑四溅，两名守卫被卷上半空，又重重摔落。
“它知道我们在哪！”慕容尘从侧栏跃回，手中弓已拉满，“刚才那一下，是冲着人来的，不是试探。”
轩辕凌横剑挡在颜洛汐前方，目光死死盯住旗舰方向：“铃响之后才动，节奏变了。”
她没答话，指尖迅速掐住腕脉，闭眼催动【心灵洞察】。精神如细线般探出，在靠近敌舰头目的刹那，感受到一阵冰冷的波动——那人眼神空茫，嘴角却微微上扬，像被什么力量牵动着表情。念头刚起，对方脑中竟闪过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目标锁定，清除指挥者。”
她猛地睁眼，呼吸微滞。
“他们也被控了。”她低声说，“不只是海怪。”
系统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警告，精神负荷已达临界值，下次使用需间隔两个时辰。”
“我知道。”她在心里回了一句，“先记账，回头补你能量晶石。”
“行吧，债多了不愁。”系统哼了一声，“不过你这波操作真猛，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颜洛汐甩了甩发沉的脑袋，快步走向船尾了望台。途中抓过一名侍女手中的铜镜，借着晨光将镜面斜斜举起。透过反射，她看清了旗舰桅顶那枚青铜铃的细节——铃身刻有交错符纹，底部嵌着一块幽蓝晶石，正随着某种频率明灭闪烁。
她翻出怀中的《海异志》残页，手指划过其中一行小字：“控灵之枢，以音引神，以光传令，双轨并行则驭万形。”
“不是单靠声音。”她喃喃，“光也是指令。”
这时，海面再度涌动。这一次，海怪并未跃出，而是贴着船底缓缓游移，所经之处，船体发出低沉的震颤。几处尚未修补的裂缝开始渗水，舱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它在找弱点。”慕容尘蹲在甲板边缘，伸手摸了摸湿痕，“而且很准——每次都是之前受损的地方。”
轩辕凌皱眉：“你怎么确定它是‘找’，而不是碰巧？”
“不是碰巧。”颜洛汐走过来，指着一处被触手擦过的凹陷，“这里昨天被撞过，当时我们临时用铁钉加固。现在它的动作，刚好避开了钉位，像是……知道那里最脆。”
三人沉默片刻。
“所以它能接收精确指令。”慕容尘缓缓站起身，“不只是‘攻击’这种笼统命令，而是具体到方位、力度、时机。”
“那铃就是中枢。”颜洛汐将铜镜递给他，“你看那块晶石，每次闪动，海怪的动作就会调整一次。上一次闪，它转向右舷；这一次闪，它停了下来。这不是野兽本能，是远程操控。”
轩辕凌盯着那微弱的蓝光，声音低沉：“若毁掉它，海怪是否失控？”
“不一定。”她摇头，“古籍说‘离体则崩’，可若是设计成自毁机制呢？一旦信号中断，反而会触发狂暴状态。我们可能不是解控，是放虎归山。”
“那就不能硬毁。”慕容尘眯起眼，“得换一种方式——比如，干扰信号，让它发不出指令。”
“难。”颜洛汐苦笑，“我们现在连怎么接收都还没搞清，更别说反向入侵。而且……”她顿了顿，“小灵说过，那东西不喜欢我。说明法器有感知能力，会对特定气息产生排斥或警觉。”
“你是说，它认人？”轩辕凌问。
“或许不止。”她望着远处旗舰，“它可能还认‘场’——我们的存在本身就在干扰它的运行节奏。”
舱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回头，见小灵倚在门边，脸色仍显苍白，但已能站立。他抬起手腕，青纹虽未再闪，皮肤下却隐隐透出一丝冷光，像月夜下的溪流。
“娘。”他声音很轻，“那个铃……它在听。”
“听什么？”
“听海里的回音。”孩子闭了闭眼，“每响一次，就等一个回答。刚才它等到了，所以才动手。”
颜洛汐心头一震。
她猛然想起昨夜水底传来的脉冲信号——起初以为是海盗传递信息，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问答式通讯：铃发令，海怪回应，确认无误后执行。
“这不是单向控制。”她转身面向二人，“是双向联动。铃下达指令，海怪反馈状态，形成闭环。如果我们中途插入假信号……”
“可能会让它们误判局势。”慕容尘接道，“比如让海怪以为指令没收到，从而停止行动。”
“或者。”轩辕凌冷声道，“让它以为收到了错误指令，转而攻击己方船只。”
“前提是能模拟出正确的频率。”她说，“而且必须在铃响的瞬间同步介入，差一点都会被识别为异常。”
“我试过推演。”慕容尘摇头，“需要一根导线接入海水，把干扰波送进去。但谁能在那种距离下完成布设？海盗不会给我们时间，海怪也不会。”
“所以不能正面强攻。”她深吸一口气，“也不能只靠破坏。我们必须拿到它。”
两人同时看向她。
“你说什么？”
“夺。”她一字一顿，“把那枚铃拿回来。只要掌握中枢，就能反过来研究它的运作方式，甚至……短暂操控海怪反制敌人。”
“你疯了？”轩辕凌声音陡然提高，“那是敌军核心战舰，四周四艘护航船环伺，甲板上至少三十名精锐。你还记得上次突袭失败死了多少人？”
“我记得。”她看着他，“所以我不会带大队人马去送死。只需要一个人，轻装潜行，趁乱接近。”
“谁去？”慕容尘问。
“还没定。”她垂下眼，“但我不会让你们冒险。这是我的判断，该由我承担。”
“你也别想一个人逞强。”轩辕凌握紧剑柄，“你要是出了事，船上这些人撑不了多久。”
“那就等机会。”她抬头望向旗舰，“他们不会一直这么谨慎。刚才那一击得手，他们会以为我们动摇了。接下来，一定会加大攻势。”
仿佛应验她的话，远处旗舰突然传出一声尖锐铃响。
蓝光骤亮，持续三息才熄。
下一刻，海面剧烈震荡。海怪从三个方向同时逼近，触手如网般铺开，直扑主船四角锚位。与此同时，两艘海盗快船加速靠拢，船头架起投石机，明显要发动压制性打击。
“他们在逼我们分兵！”慕容尘大喝，“左舷交给我！”
“稳住阵型！”颜洛汐拔高声音，“拒马桩不要松，火油全部集中右翼！它们主攻的是动力区！”
命令刚下，船体猛然一倾。一根触手缠住了舵轮外框，用力拖拽，金属发出刺耳摩擦声。负责操控的船工拼命扳动杠杆，却根本无法抗衡。
轩辕凌提剑欲冲，却被她一把拉住。
“别去！”她盯着那根触手，“看它的动作——每一次发力，都在铃光闪烁之后。间隔精准，误差不超过半息。”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发现每当蓝光闪动，海怪肌肉便随之收缩，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
“这不是配合。”她咬牙，“是同步。那铃，就是开关。”
海图摊在甲板一角，炭笔标记着敌我位置。慕容尘快速画出信号周期图，眉头越锁越紧：“每次铃响间隔五十七秒，误差极小。像是机械计时。”
“那就不是靠人操控。”颜洛汐蹲下身，指尖点在图上，“是法器自动运转，按既定程序发令。”
“意味着？”他问。
“意味着。”她缓缓抬头，“它不怕临时换人。哪怕指挥官死了，铃照样能工作。所以我们杀再多头目也没用。”
“除非。”轩辕凌低声道，“打断这个循环。”
“对。”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人，“只要在下一次铃响前，让信号传不出去，或者让海怪收不到——就能撕开一道口子。”
“可怎么做到？”慕容尘皱眉，“我们连它怎么发射都不知道。”
“我知道。”她忽然开口。
两人同时看向她。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银片，是昨日从破损法器残骸上刮下的碎片。“这东西能导光。如果我把类似的介质埋进航道，能不能截断信号路径？”
“理论上可行。”慕容尘接过银片，“但必须精准埋设在信号传播线上，稍偏一点就没用。”
“那就得有人去测。”她说，“趁着下次铃响，记录光束轨迹。”
“太危险。”轩辕凌反对，“谁靠近都会被发现。”
“我不需要靠太近。”她指向了望台，“用铜镜反射捕捉角度就行。只要算出偏转率，就能反推出路线。”
她转身欲走，却被小灵轻轻拉住衣角。
孩子仰头看着她，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安：“娘，你不能再用了。刚才那次，你的血在往头上冲。”
她怔住，抬手摸了摸太阳穴——确实隐隐作痛，鼻腔也有温热感。
“没事。”她揉了揉孩子的发，“听话，回舱里去。”
“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小灵固执地站着，“那个铃……它会伤你。”
风掠过甲板，吹起她鬓边碎发。远处，旗舰桅顶的蓝光再次开始积蓄亮度，像是新一轮指令即将发出。
她低头看着孩子紧攥的手，终于点头：“好，我不用能力。但你要答应我，待在舱内，哪里也不许去。”
小灵轻轻点头，松开了手。
她转身走向了望台，脚步坚定。轩辕凌默默跟上，站在她侧后方半步距离。慕容尘留在原地，继续完善推演图。
蓝光渐盛。
她举起铜镜，调整角度。
镜面微颤，映出一道细如发丝的幽蓝光线，自铃底射出，斜插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