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的薄雾,照在老椴树的树冠上。王谦搂着王念白,警惕地看着围在四周的猞猁群。那只最大的猞猁——肩高几乎到王谦腰部的雄兽——正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青铜剑。
白狐站在王谦和猞猁之间,尾巴轻轻摇摆,像是在做某种神秘的交流。突然,大猞猁低头叼起青铜剑,转身走向人参王。
\"爹,它要干什么?\"王念白小声问,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王谦摇摇头,手指悄悄扣上扳机。猞猁把剑放在人参旁边,用前爪刨了几下土,然后退后几步,蹲坐下来。
\"它......让我们挖参?\"王谦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白狐跑过来,轻轻咬他的裤脚,把他往人参那边拽。王谦深吸一口气,放下猎枪,慢慢走向那株六品叶的山参。
鹿角匙插入泥土的瞬间,王谦感到一阵奇异的震颤,仿佛整片山林都在注视着他。他小心地拨开每一寸土,生怕伤到任何一根参须。人参渐渐露出真容——主根粗如儿臂,须根细密如发,整体呈现出完美的人形。
\"参王......\"王谦的手有些发抖。这样品相的山参,七爷说过是百年难遇的宝物。
挖参的过程像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猞猁群静静围观,白狐时不时用爪子帮忙拨开浮土。当整株人参终于完全出土时,东方的天空恰好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直接照在人参上,金红色的参体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王谦脱下棉袄,小心地把人参包起来。就在这时,大猞猁突然上前,用鼻子拱了拱青铜剑,又看看人参,像是在示意什么。
\"它要我们带走剑?\"王念白大胆地猜测。
王谦犹豫了。这剑显然非同寻常,带回去只会惹来更多麻烦。但猞猁的态度又让他觉得,其中或许有什么深意。
白狐突然竖起耳朵,转向山下。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犬吠——搜山的人来了!
大猞猁发出一声短促的吼叫,猞猁群立刻散入林中。它最后看了王谦一眼,叼起青铜剑,转身跃上山崖,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快走!\"王谦抱起人参,拉着儿子钻进来时的隧道。
隧道里漆黑一片,王念白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白狐在前引路,它的白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像是盏小灯。爬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亮光——出口竟在一处隐蔽的山涧里,离屯子足有五六里远!
王谦刚钻出来,就听见七爷的声音:\"这边!\"
老人撑着拐杖站在溪边,身边是王建国和几个屯里最信得过的猎户。看到人参王,七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接过人参,轻轻掀开棉袄一角,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六品叶,金线纹,龙须腿......\"七爷的手微微发抖,\"真是参王!\"
王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肩:\"干得好。文物局的人还在屯里闹呢,咱们从后山绕回去。\"
回屯的路上,七爷一直抱着人参,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某种祝福仪式。快到屯子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这参不能就这么拿回去。\"
他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七爷把草药碾碎,撒在人参上,又用红绳在参体上缠了几道。
\"遮遮灵气。\"老人解释道,\"不然方圆百里的山牲口都得躁动。\"
果然,当他们悄悄回到屯里时,那些守在王谦家门口的\"文物局干部\"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红布包。王谦从后窗翻进屋里,杜小荷正焦急地等着。
\"当家的!\"她一把抱住丈夫,眼泪夺眶而出,\"他们说要抓你去坐牢......\"
王谦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从怀里掏出人参:\"先把这个藏好。\"
杜小荷刚接过人参,院门就被砸得\"咣咣\"响。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带着两个民兵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得意的马主任。
\"王谦!\"中山装男人厉声喝道,\"把青铜剑交出来!那是国家文物!\"
王谦摊开手:\"什么青铜剑?\"
\"少装糊涂!\"马主任跳脚,\"赵卫国亲眼看见......\"
\"赵卫国?\"王谦冷笑,\"就是那个祖上害死参客的赵家人?他的话也能信?\"
中山装男人一挥手,两个民兵开始翻箱倒柜。杜小荷紧紧抱着人参包裹,脸色煞白。王建国想阻拦,被一个民兵推了个趔趄。
\"住手!\"七爷的烟袋锅重重敲在门框上,\"你们有搜查证吗?\"
中山装男人掏出一张纸:\"省文物局的公函!\"
七爷扫了一眼,突然笑了:\"刘同志,你这公章盖歪了啊。\"
那人脸色一变,抢回公函:\"关你什么事!老东西......\"
话没说完,屯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全体社员注意!县里来通知,省文物局根本没有派人来咱们公社!有人冒充国家干部......\"
中山装男人顿时慌了,转身就要跑。黑皮和几个年轻猎户早就堵在门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放开我!\"那人挣扎着,\"我是省里......\"
\"省个屁!\"王建国一把扯开他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纹身——一条青铜小蛇!
\"又是你们!\"王谦怒火中烧,\"参帮的人?\"
假干部见事情败露,突然从靴筒里掏出把匕首!王谦刚要上前,一道白影从房梁上扑下——白狐精准地咬住那人手腕,匕首\"当啷\"落地。
混乱中,马主任想溜,被杜小荷一擀面杖敲在膝盖上,跪倒在地。屯里人一拥而上,把几个骗子捆成了粽子。
风波过后,七爷在祠堂主持了隆重的\"参祭\"。人参王被供奉在神龛前,周围摆满了山果、兽肉和自家酿的高粱酒。全屯老少轮流上前行礼,祈求山神保佑。
轮到王谦时,七爷往他手里塞了片参须:\"含着,能壮筋骨。\"
参须入口苦涩,但回味甘甜。王谦正品味着,突然看见祠堂角落里站着个陌生身影——是个穿对襟褂子的老人,正对着人参王点头微笑。王谦眨眨眼,那人就不见了。
\"七爷,刚才那是......\"
七爷神秘地笑了笑:\"老参帮的把头,来看参王最后一眼。\"
当晚,王谦家炕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庆祝人参王平安出土。王念白兴奋地讲述着山里的奇遇,双胞胎虽然听不懂,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叫。
杜小荷给每人盛了碗参鸡汤,轮到王谦时,特意多捞了块参肉:\"当家的,补补。\"
王谦刚要吃,七爷的烟袋锅敲了敲碗边:\"慢着。这参王不能全卖,得留点。\"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根参须:\"泡酒,够你们喝十年。\"又拿出个更小的包,\"这个,等念白成亲时用。\"
王建国抿了口参酒,突然说:\"那青铜剑......\"
\"物归原主了。\"七爷吐了个烟圈,\"那是守山剑,镇着兴安岭的灵气。猞猁是山神的使者,把它带回去了。\"
王谦想起大猞猁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举起酒杯:\"敬山神!\"
夜深人静时,王谦搂着杜小荷躺在炕上,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清澈。杜小荷的脸在月光下泛着红晕,不知是喝了参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当家的......\"她轻声说,\"那五味子参酒,我新泡了一坛......\"
王谦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窗外,白狐蹲在柴堆上,仰头望着满天星斗。远处的山林里,隐约传来猞猁的啸声。
七爷的古老歌谣乘着夜风飘来:
\"参王出,祥瑞降,
夫妻和睦子孙旺,
山神赐福延千载,
兴安岭上日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