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我所想的一般，水库里藏着十分具有小丑风格的巨大礼盒。
紫绿配色，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上面有一个微型炸弹在滴滴作响。这让人不难猜到礼盒里面装着的肯定不是圣诞惊喜或者新年礼品。
假设每个水库都安装了这玩意儿，全部拆除需要跑遍整个哥谭市。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个电话打给Gcpd让他们来干这事。以前这种杂活哪需要我亲自来啊。
但是不行。这个炸弹存在远程遥控的可能，一旦大规模行动惊动了小丑，他很有可能提前把炸弹引爆。
认命吧雪鸮，这是你应得的。
我戴上水下呼吸器，任劳任怨地开始拆弹。
往好处想，至少我发现的足够及时，炸弹的倒计时应该够我把水库游览个遍。
就当是冬泳了。
2.
我运气不错，直到拆完倒数第二个，我都没有遇见小丑本人。
我已经跑完了所有的中型水库和其中两个大型水库，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大、位于整个哥谭市正中央的那个。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我特意把这个留在了最后，也是不希望在炸弹拆完之前遇上小丑，以免被制约。
抵达了最后的大水库后，我打开了一直处于关闭状态的通讯设备。
“雪鸮上线。蝙蝠，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你失联了八十分钟。」
好消息，他听起来情绪稳定，似乎没有要现在和我吵一架的意思。
“是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待会儿再聊。我现在正在中央水库，小丑大概率在这里。”
「……我也在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拳头砸在墙壁上的声音。
他那边传来噪音一般的大笑。
真是时运不济。
我立刻按下了手里的按钮。
3.
全频段排爆干扰仪。
这个设备可以屏蔽所有频段的信号，从而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有效防止远程引爆。
在踏入水库之前，我在周边装满了它，确保能辐射到整个水库范围。
先干扰，后拆弹，这是我后天养成的好习惯。
而现在，既然蝙蝠已经引走了小丑的注意力，那这就是我去拆弹的好机会了。
别忘了，这玩意儿还在计时。
干扰仪不止干扰了炸弹的频段，也切断了我和蝙蝠之间的通讯。
希望他不要因此更生气吧。
4.
坏消息，蝙蝠侠认为小丑大概率已经在水库里下了毒，他在控水中枢安了炸弹，想以此阻止民众误食。
好消息，控水中枢也在我的干扰器范围内，他没有炸成功。
“你在行动前应该告诉我！”他一拳把小丑打倒在地，气势汹汹地朝我走过来。
“我没想到你会醒这么快。”一般来说中了小丑毒后，哪怕注射了解药也要缓至少一个小时才能完全恢复意识。
“我们提前了计划。”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失联了！”他拳头攥紧，好似下一秒就要打在我脸上。
啊……
这我确实没想到。
我叹了口气，从脚边的工具盒里抄起一根撬棍，远程投掷，正中小丑的脑袋。
在他身后，假装昏迷的小丑刚刚正准备偷偷溜走。
蝙蝠或许是以为我打算给他来一下——好吧，也有我故意让他这么以为的成分在。他下意识挥拳反击，打在我的脸上。
我没有躲开。
“这一拳给你解气。”我用手指抹了抹嘴角。
他下手还怪狠的。
小丑被撬棍正中后脑依旧没有昏迷，倒在地上发出不连续的笑声。
我走过去拎起他，又狠狠地照着他的脸来了几拳，这才终于解除了耳边的噪声污染。
“对付小丑下手越狠越好，这玩意命硬得很，不用怕打死了。”
他嘴角下压，“他就是三个月前掉进化工池的「红头罩」，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他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我说，“你和他聊过了？”
蝙蝠侠接过我手中拎着的小丑：“不完全是，但我从他的小丑毒中体验到了他的世界。”
“什么样的？”
“……有一个声音会出现在你的心底，放大你的全部负面情绪，将你的遭遇归结于世界，让你憎恨，愤怒，想要毁灭你看到的一切。”
那还是小丑侠的稍微好一点。虽然中了他的毒也会狂笑，也会暴毙，但是心情其实还蛮愉悦的。
大概是一种世界都是你的游乐园，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心情。
“好了，我现在去关掉屏蔽器，你去联系警察处理一下水库的毒药……”
他一把拽住我，“我们还没聊完。”
“你想要现在聊？”我盯着他头盔上的白眼睛，指了指身后水库里的大礼盒。
“不。但我要在蝙蝠洞看到你，两个小时内。”
“我会的。”我把他的手拍开，摆摆手离去。
5.
我一边拆干扰器一边复盘今晚的事件。
好吧，我不太擅长合作。
玛莎死之前我是听从指挥的那个，玛莎死后我是指挥的那个。我从来没有和谁合作过。
蝙蝠侠显然不是一个会听从指挥的人，我也一直认为我没有把他当成我的下属。
但习惯之所以叫习惯，就是因为它难以改变。
小丑预告的时间是「午夜」，所以蝙蝠侠原定的计划是提前一个半小时注射毒药，用四十分钟来缓解，二十分钟一边赶路一边代谢，正好可以提前半个小时抵达雷克法官的住处。
——既不会过早而打草惊蛇，也不会太晚而导致法官丧命。
所以我的计划就是建立在这个计划之上的。
我会在蝙蝠侠从小丑毒药里缓过来之前，拆除所有炸弹，找到小丑，胖揍他一顿，结束今晚。
我没想到他会因为我的断联而提前计划。
他是怎么想的？要是小丑在关注警方的行动，知道「布鲁斯韦恩」在他计划之外中了毒，他很有可能会采取额外行动。
卸了头盔的布鲁斯韦恩一拳砸在桌子上：“因为你可能有危险，这很难理解吗？”
戴着战术手套的拳头在桌上砸出一个拳印。
看来他打我脸上那拳还是留手了。
潘尼沃斯沉默地在我身边放下外敷的伤药，在布鲁斯身边站定。他没有说话，但表明了一种态度。
我皱了皱眉，“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
“那你是怎么做的？帮我计划好一切，让我跟着你的计划走？小玛莎韦恩，难道我就需要你来保护了吗？”
是的，你需要。我想。
因为你才从事义警不到一年半，因为你对付一个法尔科内都会出现失误。
小丑侠是我见过最难对付的敌人，而小丑比他更血腥残酷。
我知道以蝙蝠侠的能力大概可以应对他，可我不会拿这个「大概」去冒险。
但我理智地没有这么说。
哈哈，要是真这么说了，我俩今晚就铁定得打一架了。
他见我没说话，继续说道：“你以后，绝对！不准！再像今天这样断联！”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审问犯人般地低吼，“你知道阿福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感觉我的大脑死机了一秒。
过了许久，我听见自己说：“我没要求你们为我担心。”
6.
韦恩企业慈善部门为无所属受害者举办的追思仪式，在大教堂广场举行。
来者寥寥无几，放眼望去，座位基本空置。
我没有以韦恩总裁的身份出席，而是穿着我去东区的那套廉价装扮，悄悄坐在了最后一排。
在我身边，还有着两个人。
一个戴着针织帽，一个戴着绅士礼帽。他们都蓄着胡子，遮住了一半的面容。
我们这样安静地坐了很久，直到追思仪式快要开始时，我才开口。
“你居然来了。”我说。
“毕竟是以我的名义举办的，我不能来吗？”戴着针织帽的男人看向我，他这次换了一对美瞳。
我挪开视线，看向正前方正在做准备的神父，“当然不会，这是你的自由。”
他或许笑了一下，我听见了一点气音。
我们没再谈话，默默等待仪式的开始。
座椅前方的台子上，整齐排列着几排骨灰盒，在它们旁边竖着一块木板，上面贴着骨灰主人的照片和姓名。
追思仪式结束后，我走到了那块木板前。
上面有许多空缺，或是照片缺失，或是姓名空白，也有的两者都是空置。
我的目光在扫到一张照片时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女人，枯黄的长发，面瘦肌黄。她的照片下写着一个名字，「达丽雅洛佩斯」。
这是我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救下的第一个人。
我礼貌地喊住负责人，“请问一下，这位达丽雅小姐也是丧生于小丑毒药吗？”
“噢，她啊……”负责人把我拉到角落，声音压低，“您是她的亲友吗？”
我摇摇头，“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这样啊。她其实也不算是小丑的受害者……也不对，也不完全不是。这有点复杂。”负责人叹了口气，“小丑不是放出来了一堆精神病犯吗？他们在街上闹事，其中有一个劫了一辆车，踩着油门往电线杆上撞。那根电线杆，好巧不巧砸在了她的孩子身上。”
负责人苦笑道：“之后，房东发现她抱着孩子的尸体死在了家里……她的街坊邻居试图联系她的亲属，但是没有找到任何联系方式，这才联系了我们。”
我下意识看向木板，照片上的金发女人微笑地望向镜头，眼睛里还存有着对生活的希望。
在她的照片旁，是一个小孩的大头照。他笑得灿烂，露出只长出一两颗的牙齿。
像这样的人，板子上共有二十三个。
7.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走回到木板前，我重新把上面的照片和名字看了一遍。
这一次我看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