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如同冰冷的金属撞击。
他身后的十名“圣裁者”，没有任何言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一辆刚刚打开的特种改装车。
车厢内，悬挂着十一套与标准“圣裁者”截然不同的动力装甲。
通体哑光黑，装甲的线条更加狰狞，棱角分明，取消了所有非必要的外部挂件，显得异常精悍。胸甲与肩甲上，铭刻着猩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
头盔的面甲，被一块完整的，散发着幽光的暗红色晶体所取代，看不到任何人类的五官特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猩红。
这是“圣裁者”动力装甲的特化型号。
“冥府”型。
专为幽闭空间与极端环境下的破袭战而设计。
方建国看着陆谦第一个走进去，机械臂将那套狰狞的黑色装甲一片片扣合在他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名士兵穿上装备。
而是在看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鬼，披上它的骨甲。
当最后一块面甲扣下，那片暗红色的晶体亮起，陆谦的身形拔高到了四米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转过身。
“下去。”
……
沪海，东部战区指挥部。
主屏幕上，五个代表着“冥府”型装甲的黑色光点，正沿着一条垂直的隧道高速向下坠落。
他们的生命体征数据，平稳得像一条直线。
“疯子。”
冯涛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
“垂直五十米的无保护速降。”
“下方是完全未知的环境。”
“他们的心跳，甚至没有超过每分钟八十次。”
魏征的双手，撑在指挥台上，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平稳的数据，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敲碎，重组，再敲碎。
“他们不是人。”
“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战争机器。”
“不。”
顾淮安开口了。
“正因为他们是人，所以才更可怕。”
他指向屏幕。
“机器没有恐惧，所以它们无所畏惧。”
“但人有。”
“他们能感受到恐惧，却选择直面它，掌控它，甚至……享受它。”
“这才是陆总司令真正想要打造的军队。”
“一支拥有钢铁意志，却也怀揣着人类情感的，最完美的杀戮工具。”
顾淮安的话，让整个指挥部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
章州，地下五十米。
“嗤——”
陆谦的动力靴底部弹出数枚合金锚，死死地钉在了垂直隧道的金属墙壁上，让他急速下坠的身体猛然停住。
火花四溅。
另外十名“收割者”也在同一时间，用同样的方式，稳住了身形。
他们像一只只巨大的黑色蜘蛛，悬挂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还在微微蠕动的生物菌毯，散发着甜腻的腐臭。
一滴滴粘稠的液体，从上方滴落。
“滋啦——”
液体滴在“冥府”型装甲的肩甲上，冒起一阵白烟，却无法腐蚀那特制的涂层分毫。
“发现生物信号。”
一名队员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三点钟，七点钟，十一点钟方向。”
“正在接近。”
话音未落。
他们周围的菌毯墙壁，突然裂开了十几道不规则的口子。
一种体型扁平，如同巨型水蛭般的怪物，从里面弹射而出。
它们的身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身体三分之二的，布满了倒钩利齿的圆形口器。
它们的速度极快，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道残影，扑向悬挂在半空的十一尊钢铁巨人。
陆谦甚至没有举起手中的高斯爆弹枪。
他抬起了自己的左臂。
“嗡——”
他那狰狞的黑色臂铠前端，猛然弹出了三根超过半米长的，高速旋转的合金利刃。
如同一个小型的，手持绞肉机。
“噗嗤！”
一头“墙蛭”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左臂上。
它那足以咬穿钢板的利齿，在那三根旋转的利刃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
怪物连同它的口器，瞬间被搅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绿色的浆液，混合着碎骨与内脏，爆开。
泼洒了陆谦半个身子。
他没有停。
右脚的合金锚猛然发力，让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荡向另一面墙壁。
他手中的高斯爆弹枪，终于发出了怒吼。
“砰！砰！”
近在咫尺的距离。
高爆弹头将两头扑来的“墙蛭”直接炸成了漫天飞舞的绿色雾气。
另外十名“收割者”的动作，与他如出一辙。
他们没有固守在原地射击。
而是在这条垂直的隧道里，利用动力锚与推进器，进行着匪夷所思的高速机动。
这是一场发生在垂直空间里的，血腥的芭蕾。
他们手中的高斯爆弹枪，臂铠上的旋转利刃，甚至动力靴上的合金锚，都变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撕裂。
贯穿。
踩爆。
不到三十秒。
十几头“墙蛭”被屠戮殆尽。
隧道的墙壁上，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还在往下滴落的绿色颜料。
【“炼狱”已抵达隧道口，准备下放。】
工程营营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清空。”
陆谦只回答了两个字。
他收回臂铠上的利刃，甩了甩上面残留的碎肉，然后松开了脚下的动力锚。
身体继续向着更深的黑暗坠落。
……
江城，中央指挥塔。
苏明月看着屏幕上那血腥而高效的战斗画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陆沉渊的注意力，则完全在那张属于章州的地下能量反应图上。
“明月。”
“在。”
“聂云的两翼，收缩到什么位置了？”
“报告总司令。”苏明月立刻调出数据。“第六师与地狱火师已经完成了对核心城区的半月形包围，构筑了三道防御阵地。”
“他们像一个铁笼子，把所有从地下涌出的怪物，都堵在了里面。”
“很好。”
陆沉渊点了点头。
“但是，光有笼子还不够。”
他伸出手，在地图上章州海岸线的位置轻轻一点。
“深蓝仲裁者舰队，与深海守望者舰队，报告有什么异常吗？”
“周剑与凌霄报告，海面平静。”苏明月回答。“但是，‘海神之矛’声呐阵列，在过去一个小时内，侦测到了超过三十次的高强度海底能量波动。”
“源头，都指向章州正下方的深海大陆架。”
“它在调兵。”
陆沉渊的语气很平静。
“它把陆地上的力量，都当成了弃子。”
“它在把真正的精锐，从深海里唤醒，准备从我们的背后捅上一刀。”
“命令。”
陆沉渊的声音，变得冰冷。
“周剑的‘深蓝仲裁者’，前出十海里。”
“让他的‘深渊行者’机甲营，全部下水。”
“我要他在章州的外海，给我建起一道水下长城。”
“命令。”
“凌霄的‘深海守望者’，启动‘海妖之歌’次声波武器。”
“对着那个能量源，给我不间断地，最大功率地播放。”
“我不管那是什么东西。”
“我要让它，在抵达战场之前就变成一个聋子，一个疯子。”
“是！”
苏明月立刻将指令下达。
……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陆谦等人落在了隧道的底部。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地下空间。
空间的中央，是一根直径超过十米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管道。
主排污管道。
管道的四周，散落着无数怪物的尸骸，还有一些……人类的骸骨。
“工程队，可以下来了。”
陆谦对着通讯频道说了一句。
然后，他迈步走向那根巨大的管道。
“等等。”
一名队员突然开口。
“师长，有东西。”
他抬起枪，对准了管道上方一片浓重的阴影。
那片阴影动了一下。
紧接着。
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
那是一头蜷缩在管道上方的人形怪物。
它比“迅猛者”更加高大，四肢也更加粗壮。
它的皮肤，是一种如同黑曜石般的颜色，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它的手中没有利爪。
而是握着一柄，由它自己的骨骼异化而成的，巨大的骨刃。
它就那样静静地蹲在那里。
像一个等待了许久的，沉默的刽子手。
陆谦停下了脚步。
他与那头怪物，隔着三十米的距离对峙着。
没有嘶吼，没有威吓。
只有一片死寂。
“所有单位，保持警戒。”
陆谦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家伙，和之前遇到的所有怪物都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从那头怪物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冰冷的杀意。
下一秒。
那头黑曜石般的怪物，动了。
它不是扑过来。
而是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从十米高的管道上，飘落下来。
悄无声息。
它手中的骨刃，在地上轻轻一划。
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一溜火星。
它在挑衅。
陆谦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高斯爆弹枪。
那片暗红色的面甲下，没有人知道他的表情。
“杀。”
他只吐出了一个字。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