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常家太姑如今这形态，就算只是蛟龙，也该是半龙之身了。
常神婆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解释道：“长生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常家太姑的修行走的是正统路子，跟那螭龙洞神靠吃人、吞灵魂提升的邪修不一样，渡劫化龙的过程要艰难得多。”
“虽说之前服下了三头蛇王和螭龙的两枚妖丹，可那也只是帮它恢复了往日的修为，巩固了根基而已，并没有真正帮它提升境界。对渡劫化龙来说，没什么推波助澜的效果。”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湖面的身影上，语气沉重：“渡劫化龙，从来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我们前些日子聚在一起帮忙，也只是帮它扛过了天劫里的雷劫而已，后面还有难关要过。”
我点了点头，心里了然。
动物仙家渡劫本就不易，尤其是渡劫化龙，更是跨越物种的进阶，比普通动物仙家提升境界难上许多。
我之前听师父提过，这类渡劫通常分好几个阶段，必须全部熬过去，才算真正蜕变成新的形态。
雷劫只是第一阶段，是天道对仙家肉身和修为的考验。
不同仙家遭遇的天劫不一样，有的是雷劫，有的是火劫、风劫，而渡劫化龙的仙家，遭遇的几乎都是九重雷劫。
到时候天空会凝聚厚厚的劫云，一道比一道强的天雷劈下来，千年蛇仙只能靠肉身硬扛。
这天雷至阳至刚，不仅会重创肉身，却也能驱逐体内的阴邪之气，只有熬过这洗礼，才能脱去凡胎，长出至阳的龙躯。
虽说雷劫凶险万分，但至少能提前做准备。
像常神婆这样的出马弟子，还有其他交好的动物仙家，都能聚到一起帮忙，或布下法阵挡劫，或输送灵力护持。
我看着常神婆和常小梅眼底的青黑，还有不远处几个赶来帮忙的出马弟子，一个个都耷拉着肩膀，脸色苍白。
显然是之前帮着扛雷劫时耗光了力气，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也难怪常神婆急需要我的帮助了。
“灰仙太爷虽说能卜算出雷劫的大概时辰，可心魔劫和人劫什么时候来，他却很难预料……”
常神婆的声音沉了下去，拐杖头在湖边的泥地上轻轻点了点，溅起细小的泥星。
我心里一凛，这两道劫，正是常家太姑接下来要闯的第二关和第三关。
心魔劫，虽没有天雷劈身的剧烈凶险，却防不胜防。
通常动物仙家熬过天劫后，心魔劫随时可能降临。
或许是某个深夜，或许是某次调息时，执念与欲望会突然翻涌，在识海里织出层层幻境，让其迷失本性，沉溺其中无法挣脱。
更凶险的是，一旦被心魔掌控，还可能失控暴走，对周围的生灵造成无差别伤害。
能不能斩断尘缘、放下百年修行里积攒的执念，几乎是渡劫化龙的关键死劫。
“常神婆您放心，这心魔劫或许其他人没办法，但晚辈有办法帮常家太姑度过。”
“十二鬼仙中的太空鬼仙，擅长问心之术，刚好能帮太姑勘破心魔；我手中的震魂铃，也能震慑心神，让她在幻境中保持镇定。”
我连忙开口，语气坚定。
或许，常神婆一开始想找我帮忙，就是因为知道我有应对心魔劫的手段。
果然，听到我的话，常神婆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光亮：“有长生小兄弟这句话，老婆子我就放心多了。只是……这人劫，才是最让我们头疼的。”
我心里也跟着沉了沉。
其实我最担心的也是人劫。
因为这背后，牵扯到一个让我始终无法释怀的怀疑。
之前帮我们对付螭龙洞神的青云道长，或许根本就是轮回宗的某个宫主！
就在不久前，我从灵调局西南分局的滕哲那里得到了最新消息。
九婴洞神确实遭遇了袭击，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袭击者是轮回宗魔头的痕迹，连所用的术法都无法判断是否为雷法。
可结合两个疑点，青云道长的嫌疑反而更重了。
其一，他当初明明斩杀了螭龙洞神，却没有按照之前对我所说那样，将螭龙的身躯运回龙虎山。
其二，九婴洞神遇袭的时间点，也十分蹊跷。
更让我心神不宁的是，三十六洞洞神之主、古老的万山洞神，曾不止一次暗中给我传递“小心”的警示。
而当时在我身边的外人，只有石蓉和青云道长。
石蓉一直处于灵调局西南分局的监管下，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可青云道长却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灵调局都查不到他的完整行踪。
以青云道长那通天的修为，我甚至怀疑他就是轮回宗上三道之首、天神道的宫主！
毕竟师父之前说过，上三道的两位宫主，很可能分别来自惊门和红手绢。
而青云道长作为龙虎山掌教师叔，恰好符合惊门宿老的身份。
更关键的是，他一直暗中引导我对付各类妖蛇，螭龙洞神、三头蛇王、九婴洞神……
这些都是实力强悍的蛇类精怪，而轮回宗需要用强大的妖蛇和蛇仙，来献祭青铜棺椁中的凶兽。
这么一想，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
他利用我斩杀螭龙洞神，又让我将螭龙的妖丹带给常小梅，看似是帮常家太姑巩固修为，实则是在“养肥”常家太姑。
等她渡劫化龙，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后，再将她捕获，作为献祭凶兽的最终祭品……
这么算下来，常家太姑的人劫，恐怕就是青云道长布下的杀局。
如果他真是天神道宫主，那大概率是阳宫之主。
毕竟他擅长的五雷正法，本就是至阳至刚的术法，与阳宫的属性完全契合。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赊刀人疫鬼临死前的遗言……
“善刀可杀天下第一伪君子，恶刀可杀天下第一贱女人……”
如果他说的“伪君子”就是青云道长，倒真有几分贴切。
表面上是锄强扶弱的惊门宿老，暗地里却是轮回宗的大魔头。
可一个疑问很快冒了出来，善刀通体洁白，泛着温润的阳气，象征着“阳”。
恶刀漆黑如墨，裹着阴森的阴气，象征着“阴”。
按理说，对付身为阳宫之主的青云道长，该用属阴的恶刀才对，怎么会是善刀？
“伪君子，伪君子……”
我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难道我哪里猜错了？
难道我搞反了什么？
或许青云道长的“阳”只是伪装，他真正的力量本源，其实是与善刀属性相克的阴邪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