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初凤英心急如焚，不见到张凤英安然无恙，她怎么可能安心在这里等消息？
杨芸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任由她跟着。
院子里弟兄们迅速集结，分乘六辆车，车队呼啸着驶离冯家大院，直奔城西。
陆轩约见的碧州啤酒厂，坐落在县城西五里外，紧挨着一个早已废弃的抗战时期旧机场。
东华县原本有两家啤酒厂，自陆轩接手“碧州”后，不出两年，另一家就因为“经营不善”关了门。
碧州啤酒厂占地百余亩，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厂区内一个僻静的独立院落——成品仓库区。
车上，铁牛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压低粗嗓门问道：“姐，你刚才…跟那丫头片子说的…不是当真的吧？”
杨芸目光始终望着前方，过了片刻才淡淡反问：“你觉得呢？”
铁牛吭哧了一下，试着说道：“其实吧…昊哥这人挺仗义，是条汉子，票子也多。姐你要是真瞧上了……”
“闭嘴！”杨芸骤然打断，声音不大，却吓得铁牛脖子一缩，噤若寒蝉。
好一会儿之后，杨芸才轻叹一声，“铁牛，冯叔的仇还没报，我哪有心思想这些？
至于楚老板……他给兄弟们一条正经活路，这份情，我得记着，也得还。明白吗？”
铁牛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又皱紧了眉头，“懂！姐，我懂！可是…轩少那头…这明摆着是坑啊！这些年要不是他娘的在背后捅刀子，咱们的摊子也不至于这么难……”
杨芸默默看向窗外道路两侧不断倒退的枯树，久久才幽幽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今天初秀英才找她，求她帮忙那一刻，杨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决定答应帮忙了。
一方面是为了还楚昊的人情；另一方面，她有种强烈的直觉——陆轩这番折腾，绕来绕去，最终的目标，恐怕还是她杨芸！
原因很简单。
陆轩靠着他父亲的资源和人脉，在东华县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哪怕神农部落再挣钱，对于陆轩来说，还不至于看上那几座蔬菜大棚，凭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反倒是他这些年对自己的那点心思，求之不得后便屡屡对冯家大院产业下黑手的做派，更符合他的尿性。
前段时间她带着弟兄们傍上了楚昊的神农部落，以陆轩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难保不会把怨气撒到楚昊头上！
楚昊，多半是受了她的池鱼之殃。
所以，于公于私，这浑水，她都蹚定了！
至于她戏弄初秀英的那个“条件”……看似是随意的捉弄，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她对自己命运无奈的自嘲呢……
车队抵达碧州啤酒厂仓库区。大门外早已停着十几辆车，几十号穿着厚重棉大衣、手提钢管镐把的汉子散落在四周，嘴里叼着烟，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来客。
杨芸刚下车，铁牛就带着二十多个精悍弟兄呼啦一下围上来，形成一道紧密的人墙，将她护在正中。
见到这阵仗，初秀英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的就从包里拿出了电话。
“别动！”杨芸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神色凝重的压低声音道，“想让你阿姨全须全尾地出去，就一切听我的！别添乱！”
紧接着头也不回地喝道：“二楞子，看住她！”
“是！芸姐！”二楞子应了一声，将初秀英拉到了身后。
其余汉子则簇拥着杨芸，一步步向那扇紧闭的大铁门走去。
“吱呀——”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洛三儿晃荡着走出来，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的笑着，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杨芸身上：“芸姐，好久不见呐，您老人家还是这么威风！”
一见他这叛徒嘴脸，铁牛眼珠子瞬间就红了，提着钢管就要扑上去：“我操你麻洛三儿！你个吃里扒外的杂种！老子今天非把你蛋黄打出来！”
洛三儿有恃无恐地嗤笑一声，呸了一口吐掉烟头：“铁牛，你他妈跟谁俩呢？吓唬你三爷？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还穿开裆裤呢！”
话音刚落，身后呼啦啦又涌出几十号人，个个手持棍棒刀械，面色凶悍，瞬间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铁牛！退下！”杨芸喝斥一声，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住了场面。
又淡淡扫了一眼小人得志的洛三儿，“轩少呢？”
洛三儿嘿嘿一笑，侧身让开一步，“轩少恭候大驾多时啦。芸姐，您里边儿请——”
随即抬起下巴，傲慢地拦下欲跟上前的铁牛等人：“哎哎哎~懂不懂规矩！
轩少只请了芸姐一位，闲杂人等，都给老子在外边儿候着！”
“姐！”
“芸姐——”
铁牛等人见状急了，连忙要拦下她。
杨芸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铁牛等人，“都给我老实待着！我不出来，谁都不准乱来！”
铁牛死死攥紧钢管，扭头冲兄弟们低吼：“都他妈听清了！芸姐要是少根汗毛，咱就跟他拼了！往死里干！！！”
后面的汉子们立马随声怒吼着。
杨芸这才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貂裘领口，看都懒得看洛三儿：“带路。”
“嘿嘿，芸姐，请——”
洛三儿阴笑着，引着杨芸走进仓库，沉重的大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仓库里暖气开得很足，透过窗口的阳光洒落进来，能清晰看到飘散在空中的灰尘，空旷的场地四周零星堆放着一些空的啤酒箱。
宋老五带着十来个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躬身：“芸姐，久违了。轩少在楼上恭候。”
杨芸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仓库二楼，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
一身灰色西装的陆轩，正慢条斯理地沿着钢制楼梯走下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步伐从容，像是在迎接一位久别重逢的好友，热情招呼道：
“小芸，我刚让人买了一只一只上好的乌珠穆沁黑头羔羊，炭火都备好了，就等你来，咱们好好聚聚，尝尝这现烤的全羊，味道绝对地道。”
杨芸站在原地，等他走到近前，无视他的寒暄，开门见山道，“吃饭不急，我要的人呢？没伤着吧？”
“哎呀，放心，绝对没事。”陆轩轻松笑道，“我也是刚托朋友才知道，原来你要找的那位老太太迷了路，正好让我朋友遇上了。老人家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受了点惊吓，但毫发无伤，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听到“毫发无伤”四个字，杨芸心中稍定，面色依旧清冷：“那就好。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人既然没事，让我先带她回去？”
陆轩立马露出个苦笑的表情，“小芸，东华县就这么大，咱们却两年多没见了吧？你就这么急着走，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不肯赏光？”
杨芸看着他，沉默片刻，语气缓和了些，杨“吃饭可以。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心急如焚。让我先把老太太送出去安顿好，再说其他，行吗？”
“这当然没问题！我陆轩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陆轩显大度的抬手轻轻击掌两下，声音在空旷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只见二楼另一间房门应声打开，两个穿着还算体面的手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张凤英走了出来。
张凤英脸色苍白，眼神惊惶，下楼梯时腿脚明显发软，全靠两边人架着才勉强站稳。
虽然头发有些凌乱，但身上衣服还算整齐，外表看去确实没有明显伤痕。
杨芸心下彻底一宽，连忙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她另一边胳膊，柔声道，“婶子，您没事吧？别怕，没事了，我这就送您回家。”
张凤英惊魂未定，认出了杨芸，连忙紧紧抓住她的手，满脸担忧之色的问道，“闺女！我老儿子呢？他没事吧！没被他们怎么样吧？”
杨芸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微笑安抚道，“婶子您放心，楚老板好着呢，他在京城，生意忙，啥事没有。英子也来了，就在大门外头等着呢，就是专门来接您回家的！”
“英子也来了？好，好……”听到初秀英的名字，张凤英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连连点头，紧紧靠着杨芸，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陆轩倒也守信，亲自陪着杨芸和张凤英，示意手下打开仓库大门。
门外，双方人马依旧大眼瞪小眼，紧张地对峙着。
看到杨芸搀扶着张凤英，安然无恙地从里面走出来，初秀英一直死死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不顾一切的扑向张凤英，哭着喊了一声：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