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奇占据上风。
夏瞳想要去看看，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废土上的基地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要被“沦陷”了。
篝火的噼啪声在身后渐渐远去，最终被荒原上永恒不变的风声所吞没。
夏瞳没有选择现身。
那几名佣兵的对话，已经为她提供了足够关键的情报。
旧神的污染，如同一场无声的瘟疫，早已越过了高墙与能量护罩，渗透进了人类最后的堡垒。
这种腐化来自基地内部，远比在荒野上直面畸变体要来得更加诡谲与致命。
与他们接触，除了暴露自己，毫无益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而她的战场，显然不在于和一队挣扎求生的佣兵分享世界的真相。
那份沉重，目前还只能由她一人背负。
她的身影在永夜的背景下淡化，仿佛一缕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掠过贫瘠的土地，继续朝着那座矗立在地平线尽头的庞大基地行去。
越是靠近，基地的轮廓就越是清晰。
那是由厚重的合金与岩石构筑的宏伟城墙，高耸入云，表面镌刻着复杂的能量回路，即便在夜色中也闪烁着微光。
一道淡蓝色的半球形能量护罩，如倒扣的巨碗，将整座基地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在浩瀚星海的映衬下，这座人类据点，显得既坚固，又孤独。
初步判断，这是一个等级很高的人类基地。
不管是外围的防护措施还是整体建筑，都显得很高科技，将整个基地如同铁桶般维护起来。
夏瞳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基地外墙约一公里远的地方，这里已经是常规侦测设备的极限范围。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城墙上方一座座间隔均匀的哨塔上。
哨塔的探照灯光柱如同迟钝的放射性巨眼，机械地来回扫视着荒原，光柱中可以看到一些飘荡的尘埃和飞舞的虫子。
每一座哨塔的顶端，都有模糊的人影在站岗、巡逻。他们……不知疲倦。
夏瞳的精神力悄然蔓延过去，没有触碰任何实体，只是像雾气一样轻轻笼罩。
她“看”得更加清晰了。那些巡逻的士兵，无论是转身的频率，还是抬脚的高度，都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精准到了毫厘，完美得不像活人。
活物，总会有不经意的微小动作，一丝疲惫，一瞬间的晃神，但他们没有。
她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佣兵们的话，恐怕并非危言耸听。
这才过去多久。
看来眼下，真得进去瞧瞧。
她没有选择硬闯任何一处哨塔，那会引发不必要的警报。身形一晃，夏瞳沿着能量护罩的边缘地带高速移动，如同贴地飞行的鬼魅，很快便来到了基地的正门。
巨大的合金闸门紧紧闭合着，门上雕刻着人类联盟的徽记——一柄利剑与一株橄榄枝。
这是，最初的那几座人类基地！？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
……
周围静悄悄的，夏瞳谨慎的挪动着脚步。
门前是一片开阔的缓冲区，没有任何掩体。
两侧的防御炮台黑洞洞的，仿佛蛰伏的钢铁巨兽，透着森然的杀意。
这里……太安静了。
与危机四伏的荒野和森林相比，这座基地从外部看来，简直是秩序与和平的典范。
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也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
这份寂静，甚至让夏瞳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或许，事情并没有那几个佣兵说的那么严重？
毕竟，在末世中挣扎的人，很容易因为恐惧而夸大其词。
如果连这种层级的基地都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又怎么可能维持着如此井然有序的表象？
早就应该乱成一锅粥了才对，这种基地不缺乏人才，聪明的人比比皆是。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她自己掐灭。
不。
那名女斥候“恐狼”的警惕，那位队长的凝重，以及他们提到同伴在基地内“融化”时发自内心的恐惧，都做不了假。
而且，哨塔上那些“完美”的巡逻兵，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这片宁静，更像是一潭死水。
表面平静，底下却不知隐藏着何等污秽与凶险。
除非，在极短的时间内爆发……被一锅端了。
想罢，夏瞳不再犹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走到一处靠近城墙根基的阴影角落，这里是防御炮台的射击死角。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合金墙面上。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她的身体，从手掌接触墙面的地方开始，迅速变得透明、柔软，仿佛失去了实体，化作了一捧清澈的水流。
这股水流贴着墙壁向下流淌。
水，是她最初的异能，亦是她力量的延伸。到了如今的境界，这些没有能量的物品已经可以被她轻易同化，化作她的力量。
水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墙角一道不起眼的排水口缝隙中。
“咻”的一声轻响，甚至比风声还要微弱，她便已经穿过了厚达数十米的城墙，进入了基地的内部。
……
……
冰冷、潮湿的触感传来。
视线一转。
夏瞳在一处昏暗的巷道中重新凝聚出身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不明物质混合的怪异气味，与外界荒原的干冷和清新截然不同。
巷道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地面湿滑，堆积着一些废弃的杂物。
这里是城市的背面，是被光明遗忘的角落。
而那份她从外部感受到的“寂静”，在进入基地后，被无限放大了。
这不是没有声音的安静，而是一种……几乎于死寂的程度。
没有任何声音，虽然按时间来算，此刻正是夜晚，但也不至于连老鼠和虫子都没有吧。
精神波动范围内，她感知不到这些细小的生物，这很奇怪。
更何况眼前的环境和垃圾堆无异……居然连个虫子都没有，甚至连风声都仿佛被这压抑的氛围给吞噬了。
整座城市，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直接静音了。
……
还没走几步，夏瞳便察觉到了异样。
她的精神海，那片由“生命”与“凋零”构筑的星空，在此刻泛起了轻微的涟漪。
一股阴冷、粘稠、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蛛网，遍布在这座基地的每一个角落。
它在侵蚀，在污染，在同化着这里的一切。
夏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中最坏的状况，还要糟糕百倍。
这里，怕是已经沦陷了，被那些旧神污染了。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戏谑与残忍的声音，直接在她的精神深处响起。
“哦？一只迷路的小羔羊，自己跑进屠宰场里来了……”
那声音仿佛无数尖锐的指甲在刮擦着她的精神体，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玩味。
夏瞳猛地抬头，望向一侧巷道的出口，她居然没有发现！？
“你的生命气息……真是……香甜得让人发疯啊。”
伴随着这句充满了渴望的低语，一阵整齐划一、宛如金属摩擦地面的“咔、咔、咔”声，正从巷口的方向不急不缓地传来。
一队巡逻兵，正转过拐角。
他们穿着制式的动力装甲，手中端着能量步枪，步伐精准得犹如一人。
然而，在他们头盔的面罩之下，没有人类应有的血肉与眼眸。
那里，只有两点幽幽燃烧的、如同鬼火般的紫色光芒。
夏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