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小回到家赶忙做饭,今日是咸肉菜饭一锅出。
釜里煮上鸡蛋,趁着焖饭的时候给南宝滚鸡蛋。
这孩子真豁得出去,身上还好,是以前的一些旧伤未消,手臂有好几块青紫,应是今日打架留下的。
钟小小给他滚完鸡蛋,然后淡淡地看着两个孩子道:“说吧。”
南宝没做声,东宝看了他一眼,道:“事情是因着我在村里收草药引起的。”
钟小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收什么草药?不对,你用什么收药草?”
东宝的存钱罐里拢共也就37文钱。
“鸟蛋…和麦芽糖。”
麦芽糖?
怪不得前些天缠着她说做麦芽糖,她还想她家东宝什么时候也学会撒娇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虽然心里没底,钟小小面上却不显,道:“怎么收?”
“就收双花和蒲公英,还有癞蛤蟆也收,”东宝道,“一棍子麦芽糖换一捆蒲公英,或者一篮子双花。”
钟小小做的麦芽糖是稠的,吃的时候要拿两根竹签搅着吃。
“你哪儿来的竹签?”
东宝道:“周仓叔叔送我的。”
娘为了储藏粮食和艾绒,找周仓家定制了编制密实的箩筐,还要加盖的那种。
东宝道:“我就让周叔叔送我点竹签,反正对他来说也是没用的边角料。”
钟小小:……
甜味对村子里的小孩是稀罕物,你说两文钱收半斤双花不一定有人响应,就算收到钱,也有可能被爹娘以各种理由给收走。
但如果你说一斤双花换一口麦芽糖,村里的孩子那不得疯?
扭股糖又能在手里玩好久,简直是一本万利。
东宝是怎么想出来的?
东宝道:“换糖的事被铁柱知道后,他就让我给他进贡…”
后面的事钟小小都知道了,只能说这俩娃胆子太大,要是她没及时赶到的——
南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他也没想到铁柱的力气长了这么多,他以为他肯定会吃不住疼,然后自己就能凭一股蛮力把他推到陷阱里。
今日要不是娘赶到,他和东宝都讨不了好。
钟小小道:“那今日的事你们知道吸取教训了吗?”
南宝点头:“下次找人打架,不能低估他的实力。”
钟小小:难道不应该是遇事要先告诉家里大人吗?
*
前有心怀鬼胎的娘家人,后有撒泼打滚、满腹算计的婆家人,钟小小是内耗不了一点。
至于孩子的教育,担心也没用,先散养着吧。
第一次当妈,以她有限的人生经验,她觉得与其对孩子说教,不如闭嘴。
她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努力搞钱。
虽然她存了带着孩子偏安一隅的念头,但孩子的教育不能落下。
两个孩子该启蒙了,等她再攒些钱,争取今年秋天送两个孩子去读书。
作为一个穿书而来的人,怎么能忘了“猪下水”,不过她有她的计划。
*
钟小小去屠户家买猪下水,吴屠户以为她日子又艰难起来,便五文钱一斤全都卖给她,反正这东西也是没人要吃。
三个娃也不明白成日惦记着吃肉的娘怎么突然要买这些臭烘烘的猪下水。
钟小小卖了个关子,回到家用草木灰将大肠仔细搓洗干净,撒上她这几日磨的十三香调料炖上。
傍晚香气飘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山坡头上,整个小墅村都香迷糊了,也不知哪家炖肉那么香。
三个孩子头回跟着钟小小吃了碗大肠面。
东宝、南宝吃得眼睛溜圆,不敢相信这么便宜的猪下水被娘这么一调味变得那么好吃。
贝儿自从上回哭着喊娘后,像是彻底破除了封印。
“凉,好吃。”
钟小小笑着道:“是吗?有多好吃?”
贝儿做了个双手托天的样子:“那——么好吃。”
东宝也道:“顶了天了。”
贝儿固执地坚持道:“那——么好吃。”
南宝道:“娘的厨艺顶了天了,世上再没比娘做饭更好吃的人了。”
哟哟哟,托贝儿的福,她家的两个大直男也会夸人了。
东宝道:“娘要是去镇上开个面馆,肯定能挣钱。”
钟小小呵呵,开面馆?
别说她没这个财力投入,她白天要带孩子做家务,还要抓紧学习《伤寒论》,精进医术,真没精力去操持一家面馆。
所以,她想了另一个不用每天起早摸黑地抡勺也能挣钱的法子。
第二日,钟小小拿了一碗卤好的大肠去了邻村吴屠户家。
吴屠户一眼便认出了她。
因为钟小小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一来她总是带着三个“小尾巴”来光顾他的生意,二来她来他这里兑了两回碎银,有一回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反差太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来就是昨日来他家买了猪下水,他媳妇知道了还同情了钟氏一回。
吴屠户这才知道钟氏前日和婆婆在小墅村为了孩子大闹了一场,母子四人抱头痛哭,媳妇儿说着还跟着抹了回眼泪。
要知道在这世道上,女子是要依附家族才能生活的。
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老了以后从子。
可钟氏却是一人拉拔着三个孩子,只能和孩子相依为命。
娘家婆家不但靠不上,还成日惦记着她那几分薄产。
现在竟然沦落到买猪下水吃的地步了,这东西就是镇上卖苦力的也不吃啊?
钟小小把卤好的猪下水往案板上一放。
吴屠户客气道:“莫二娘子,你这是干什么?”
“昨儿卤了些猪下水,带来给你尝尝。”
“猪下水!我不——”
吴屠户正要摆手,钟小小一掀盖子。
“吃!”
什么味道这么香?
吴屠户尝了一口眼都直了,又连着吃了好几口。
钟小小道:“我有门生意,不知吴屠户可有兴趣。”
吴屠户嘴里咀嚼着回味无穷的猪大肠,也想知道钟氏是用什么方法烹制。
钟小小把研磨好的十三香往桌子上一放道:“猪下水能有如此美味,全靠调料。”
吴屠户把鼻子往前凑了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钟小小早发现这里没什么去腥的调料,就连生姜都贵得离谱,要40文一斤。
于是她就萌生了做十三香的想法。
爷爷早就说过,好的中医是“会”吃,而十三香里其实很多味都是中药材。
钟小小道:”以后你这儿有了猪下水,就在家门口用草木灰洗干净,然后用个小泥炉煨上,撒上我这十三香,保管你香飘十里。“
吴屠户听着,嘴角口水又快流出来了。
钟小小道:“你觉得这样一斤得卖多少钱?”
吴屠户眼睛发亮,立马道:“上好的刀板香都要卖45文一斤,咱们这是做好的熟菜,要我说怎么着也要卖45文一斤吧。”
钟小小看了眼双手拢在袖子里的东宝和挨在他身边的贝儿,至于南宝,则一直在那摆弄猪头。
“这是一两十三香,给您试用,能卤十斤猪下水,200文,”钟小小眨眨眼,“如果试用不好,可以去小墅村找莫二娘子,就是我,我包教会的。”
吴屠户看着这黑乎乎的粉末,还是有点犹疑:“就这么简单,撒一点进去就行了?”
钟小小点头:“要是有酒,也可以放点进去去腥。”
“那可舍不得。”
钟小小道:“也就200文钱,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
贝儿被娘说的话逗得咯咯直笑,就连向来沉稳的东宝也不禁莞尔。
吴屠户看了眼三个孩子,又闻了闻手里的小纸包,心道,这莫二娘子可真精啊。
猪下水的成本是5文一斤,卖45文一斤,她竟要占去一半的利润,但是有钱不挣白不挣,怎么说他这也是十里八乡头一份的生意。
吴屠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钟小小数了200文钱。
钟小小走后,吴屠户的媳妇从门后挑帘子出来醋道:“她算盘倒是打得精。
咱们又是洗大肠,又是煮的,又出门面,这下水是什么味你不知道啊,你倒要分这娘们一半利润?
我看你是看中她那脸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