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杜鹃独自去了公安局。
门岗大爷一眼认出她来,打开门探头往她身后看。
白杜鹃不明所以,“大爷你在看啥?”
“你就自己来的?”大爷问。
“是啊。”
“你那条大白狗也来了吗?”
白杜鹃这才反应过来,“大爷你问的是那条萨摩耶?”
大爷一个劲的点头,“我还是头回见那样的狗,毛那老长,长的真好看,就是性子太活泼了。”
“大爷你要是喜欢,我下回来的时候带它一块过来。”
大爷连连摆手,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后腰,“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它没来就好,没来就好……”
他的确很喜欢那条大白狗,但可惜的是,他这老腰受不住。
那狗总爱往人身上扑。
他年纪大了,真的是有心无力。
要是他再年轻二十岁,别说大白狗了,就是来头豹子他也不怵。
“哎,老啰……”大爷叹息着缩回门岗里头。
白杜鹃进了大门,马公安和郑国峰都在。
“白杜鹃同志!”
“马哥,郑哥。”白杜鹃嘴甜的打招呼。
“你来的正好,我们到屋里说。”马公安把白杜鹃带到里面的小办公室里。
白杜鹃进去后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两手放在膝盖上。
马公安笑道,“不用这么拘谨。”
白杜鹃:“别……我还是拘谨点好,我亲妈还是罪犯呢。”
马公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听你们大队长说你和金凤断了亲。”
白杜鹃点头。
“金凤的案子判下来了。”马公安顿了顿,“据她交代,她和莫征程很早就有了联系,莫征程从徐大驼那里知道了有关你亲爹手里有黄金的事……
莫征程和金凤算计了你爹,让金凤和你爹发生了关系,逼你爹娶了她,这才有了你。
金凤本以为嫁给你爹后就能知道那些黄金的下落,但她没想到你爹也不知道,她和莫征程生了白香和白梅后担心这两个孩子长大了会被你爹看出来,所以就在你爹上山猎熊的时候让莫征程在背后下手……”
后面的故事白杜鹃都知道。
她爹死了。
不过她爹肯定知道是谁害了他,但他在死前却还是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想来他是觉得自己女儿年纪太小,根本没办法替自己报仇。
还不如让她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白杜鹃咬着牙根,“莫征程怎么判的?”
“死刑。”
“徐大驼呢?”
“他跟山里的土匪有来往,他们一家都是特务,全部都是死刑。”
“那……金凤呢?”
“金凤虽然参与在这件案子里,但是她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如果你愿意原谅她的话……”
“不。”白杜鹃没等马公安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原谅,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马公安深吸一口气,“那她就跟莫征程一样,都是死刑。”
白杜鹃扯了扯嘴角,“行刑的时候我能去看吗?”
马公安见鬼的表情,“你这丫头疯了吗,死刑有什么可看的!”
“我想去看。”
马公安顿了顿,“好吧,到时我让汤鸣浩通知你。”
“谢谢马哥。”
“另外还有个事。”马公安道,“你和金凤断亲的事要登报说明。”
之前她和金凤断亲只是在大队写了个纸条。
“我懂。”白杜鹃连连点头。
“金凤一直说要见你,还想见白香和白梅。”
“见我就算了,白香和白梅她们如果愿意见就见,我没意见。”
“那你回大队通知她们一声。”
白杜鹃回去了。
不过她并没有亲自通知白香和白梅。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于金生,“于叔,你去通知她们一下。”
于金生一百个不愿意,“你自己跑一趟就得了,为啥非要让我转达。”
“我不想跟她们有任何的牵连,我很快就会登报正式和她们还有金凤断亲。”
即使是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也要斩断关系。
她可不想这两个妹妹嫁人后,妹夫家的人借着她的名头搞事情。
再过些年,动乱的时期到来,她的狗场会受到更多人的妒忌和关注。
她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的弱点。
啥亲戚?
没有!
她这辈子只有白志勇这一个爷爷!
其他的亲戚少来沾边。
白杜鹃第二天带着从县城买来的东西上了山。
她去了白志勇的东屋。
大嘴和小玉不紧不慢地在前头跑,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等她跟上来。
太阳出来时她到了东屋附近。
四眼和黑虎最先发现了她,汪汪地叫起来。
大嘴和小玉摇着尾巴,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和四眼、黑虎互嗅,交换信息。
“爷,我来啦!”白杜鹃拉开地仓子的木门。
屋里没人。
白杜鹃一愣,“爷?你在吗?”
四眼和黑虎都在,白志勇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地仓子就那么大的地方,不可能藏得住人。
白杜鹃把带来的东西放下,转身出来四处寻找,“爷!你在哪?”
没人回应她。
不过她注意到四眼和黑虎都在往柴堆的方向看,虽然它们掩饰的很巧妙,但对于很熟悉它们习性的她来说,还是一眼就识破了它们的心虚。
白杜鹃轻手轻脚靠近柴堆,突然跳到柴堆后,大声的咋呼:“哈!”
柴堆后的白志勇吓了一跳,“你想吓死你爷吗!”
白志勇身上穿着汗衫,外面的褂子只穿上了一只袖子,一旁劈柴的木墩上还放着他的猎枪。
白杜鹃震惊地瞪大眼睛,“爷,你这是跟谁钻草垛啦?”
白志勇老脸腾地红了,然后又变黑,“你个臭丫头,胡咧咧啥呢?”
他一边说一边匆匆往身上套褂子,刚穿上突然“啊”地一声,“啊,扎……扎……快快……”
白杜鹃懵了,“爷,你这是咋了?”
“有针……针……”
白杜鹃上前仔细寻找,在褂子的一个补丁上找到了一根针。
原来白志勇褂子破了,他脱了衣裳在破褂子。
山里头又没有别人,他就是脱光了也没人看。
但他没想到白杜鹃来了,老头子怕她看见自己身上上次留下的伤还没好利索。
他是真的不想再被这丫头照顾了。
他匆匆跑到柴堆后躲起来……
白杜鹃还是看到了他汗衫下面腰侧的伤口,“爷,你要不还是下山吧,苏毅安在咱们大队,让他帮你看看伤。”
“不用不用,都好的差不多了。”白志勇飞快地背过身去,把衣服穿上,“你找我有事?”
“我买了些东西带上来给你,还有就是告诉你金凤和莫征程都要被判了,死刑。”
白志勇穿衣服的手没有一丝停顿,老头子冷哼了声:“便宜他们了。”
白杜鹃问:“行刑时我要去现场,爷你去吗?”
白志勇系着扣子,抬头瞥了她一眼,“不怕?”
白杜鹃轻笑,“我是你孙女,会怕?”
白志勇得意地点头,“那我们到时一起去。”
…………
(注:60年代枪毙犯人时,现场是允许群众围观的。
那时候为了起到警醒和威慑的作用,犯人在审判时都是公开的,过后还会经过游街。)
我还记得小时候曾在路边见过大卡车上站着一排一排的犯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低着头,每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个大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