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思哲循着灵力碰撞的余波赶到玄冰峰时，整座山峰的空气都像是被冻住了。
黑雷的焦糊味混着冰灵力的寒气，在半空凝成薄薄的霜雾，连风都透着凝滞的沉重。
他刚落在峰顶，就被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攫住 —— 皇甫瑾瑜低着头，肩头的血痕在玄色衣袍上洇开。
叶凡背对着他站在崖边，周身的黑雷虽敛了凶性，却仍透着未散的戾气。
「这…… 这哪是切磋，分明是往死里打啊。」
万思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心里直打鼓，「这氛围，比魔渊的瘴气还窒息，我还是溜吧？」
可脚刚抬起来，又硬生生顿住。
他瞅了瞅两人紧绷的背影，又摸了摸鼻尖，暗自嘀咕：「现在跑也太不地道了…… 还是小师妹机灵，一早拉着离天师兄去捣鼓什么契约，眼不见心不烦。」
风卷着冰屑掠过，带起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万思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望着那道被黑雷与冰棱共同割裂的天幕，忽然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小师妹太招人…… 这该死的魅力。」
话虽这么说，他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躲在一截被灵力震碎的假山后 —— 既没敢靠近，也没真的转身就走。
「为了小师妹，为了我们的友谊，拼了！」万思哲鼓足了勇气，最后还是站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点刻意拔高的轻快：“两位师兄好啊！这是…… 在切磋呢？”
话音刚落，两道目光同时扫了过来—— 皇甫瑾瑜抬眼时，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眼底的痛苦，让万思哲心里一滞。
「皇甫师兄已经用情至此了么？」
而叶凡虽没回头，侧脸的线条却绷得死紧，周身的黑雷突然窜起寸许，又猛地按下去，眼底翻涌的哪是什么胜利者的得意，分明是挣扎的恐惧，像困在迷宫里的兽，满是自我怀疑。
「叶师兄这又是……」
万思哲被这无形的压力逼得咽了口唾沫，强忍下想要逃跑的冲动，干笑道：“看这周围的痕迹，想必两位师兄，打的很是尽兴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溜了半寸，心里把离天骂了八百遍。
「非要拉小师妹去修复什么契约，这里都成什么样子了，不是自诩人参导师么，现在咋不出来聊两句，劝慰劝慰他们！」
“咳咳，两位师兄，是为了小师妹么？”
两人并未搭话，但是气息陡然柔和了许多。
“小师妹确实很优秀，二位师兄喜欢，再正常不过了，并不是什么值得纠结、懊恼的事情。”
“像我，也很喜欢小师妹，离天师兄、婉婉师姐、妙彤师妹，都很喜欢小师妹。”
“就拿我的喜欢来说，我想尽可能的和小师妹一起做很多事情，我希望小师妹的愿望都能实现。”
“小师妹肯定也乐意和我待在一起，小师妹肯定也希望我的愿望都能实现。”
“而且我从来不担心会和小师妹走散，因为我知道，即便以后什么原因让我们许久不联系，但我依旧相信，只要再次重逢，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在小师妹面前，不需要刻意伪装自己，我只要做自己，因为我很自信，不管什么样的我，都是小师妹的朋友。”
“我也不必变成最强的存在，因为小师妹从来不是因为我的修为强弱，才和我做的朋友。”
“我不必事事与小师妹想法一致，因为小师妹从来都是包容不同的我。”
“反之亦然。”
万思哲的声音沉了沉。
“但是我知道，我的喜欢与两位师兄的不同。”
“你们想要成为小师妹的唯一，成为小师妹的专属，你们期待的不是舒适的距离，而是更深的融合与依赖，你们的喜怒哀乐与小师妹似乎捆绑在了一起。”
“你们似乎在小师妹面前，并不想做一个独立的人......更像是，想要做对方身上的一块骨头？”
万思哲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对赵婉婉的感觉，他使劲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可是啊，小师妹只有一个。”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块冰棱，砸在两人之间。
万思哲先看向皇甫瑾瑜，“皇甫师兄，我知道你此时一定很痛苦，因为你与小师妹注定不能这般相处。”
“可是，皇甫师兄，难道非要亲昵无间，非要彼此绑定，才能并肩而行么？”
他顿了顿，放开胆子说道，“皇甫师兄，如果你实在放不下，也看不开，不妨勇敢一些，去告诉小师妹你的心意，小师妹或许能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
“其余的，都可以交给时间，不是么，皇甫师兄。”
万思哲，说完，又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叶凡。
“叶师兄，小师妹对自己的选择向来坚定，我是不知道小师妹为何会选择叶师兄，但是我知道，小师妹做出的选择，向来都是跟随本心的。”
“所以，叶师兄，你很幸运的，小师妹也很幸运，你们找到了彼此，认定了彼此，所以叶师兄，如果你心中有任何疑虑、担忧，也应该和小师妹坦诚相待，毕竟你已经获得了这样的资格。”
说完这些，万思哲有些尴尬，理了理自己的长袍，倒真有了几分开导大师的模样。
那些絮絮叨叨，竟把毕生的情感见识都用上了。
“多谢万师弟！”皇甫瑾瑜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他真的需要向小师妹坦白一切，找到最终的答案，哪怕结果是残忍的。」
叶凡此时周身黑色灵力涌现 —— 那是刻在骨血里的占有欲在嘶吼。
他比谁都清楚，只要皇甫瑾瑜真的站到沈墨璃面前，将那份心意说出口。
哪怕沈墨璃的答案早已注定，也会在她心里留下一道浅痕。
而他，连这道浅痕都不愿看见。
「可是，小师妹向来喜欢磊落，最厌偏执，我不能拦。」
「如今皇甫师兄的情谊已经无法遮掩，小师妹早晚会察觉，到时候，她也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他侧头看向皇甫瑾瑜，对方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清冷的绝望。
「这样的皇甫师兄，这样的情谊，应该有个像样的结局 —— 哪怕是被彻底拒绝，也好过在‘未说出口’的执念里烂掉。」
「我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些，自信一些？相信小师妹，也相信自己！」
「即便没有红鸾情蛛，小师妹也会选我；即便皇甫师兄先告白，小师妹也会选我！」
这念头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暴走的黑色灵力瞬间收敛，连最后一缕躁动的雷光都乖乖没入掌心。
叶凡望着远处云雾散开的天际，脸上努力挤出平静，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皇甫师兄。」
皇甫瑾瑜猛地抬头，眼底藏着难以掩饰的错愕。
「万师弟说的对，想去，就去吧。」
叶凡的语气听不出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内心翻江倒海的人不是他，「小师妹那里，你该去的。」
他没看皇甫瑾瑜震惊的眼神，转身便化作一道黑影，飞往了风雷峰。
他强忍着立马去找沈墨璃的冲动，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以后，不管是谁，都别妄想染指只属于他的小师妹！」
而皇甫瑾瑜也缓缓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渍。
冰蓝色的灵力在指尖流转，轻轻抚平了衣袍上的褶皱。
他望着叶凡离去的方向，眼底的错愕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随即转身，朝着万象峰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