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指尖那一下抽动，像是被细针扎了下，但手没抖。他呼吸没乱，眼神也没偏，依旧盯着炉口上方那颗悬浮的银灰色丹体。它还在颤，规则纹路像风中的蛛丝，晃得厉害。
“还没稳。”他说。
林风立刻退后半步，手里攥着的玉瓶重新收进储物袋。林阵手指搭在阵盘边缘，指节微微发紧，等指令。
张鸣闭眼，识海里系统界面无声展开：【模拟推演·凝丹阶段】。上千条温度曲线飞速演化，最终锁定一条——阶梯式恒温递减，每六小时释放一次内部压力，避免骤变撕裂结构。推演结果显示成功率98.6%，偏差容忍度极低。
“调聚灵阵。”他睁眼，“恒流模式，八千度，上下三度。”
林阵点头，七道符文逐一亮起。聚灵阵嗡鸣声从起伏转为平直长音，丹炉外壁泛起一层淡青光膜，那是温度稳定的标志。
“开始。”
他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那颗虚神丹雏形再度浮起，悬在炉口三寸。表面星河流转般的规则纹路仍未闭合，能量场松散，随时可能崩解。
“第一轮注能。”
林风上前，打开玉瓶，一滴晶莹液体滑出，顺着炉心导槽流入。刹那间，丹体光泽微盛，表面纹路凝实了些许，但整体依旧虚浮。
“不够。”张鸣摇头，“四轮，每六小时一次。”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第二轮注入前，丹体自行震颤了三次，频率越来越快。林风盯着检测阵，声音压低：“活性波动在爬升，再不干预可能自爆。”
张鸣没说话，左手结印，右手五指轻拨，十缕调和灵力丝缠上丹体，像给狂奔的马套上缰绳。三息后，震荡平复。
“进。”
第二滴本源液注入。丹体颜色加深，银灰中透出一点金边，规则闭环初现轮廓。
第三轮时出了意外。
丹体刚吸收能量，突然剧烈收缩，表面符文错位，一道细小的空间裂隙在炉内一闪而逝。林阵脸色变了：“要裂！”
张鸣早有准备，镇渊印瞬间打出，同时调动鸿蒙规则丝强行拉回结构稳定性。五指一收，将即将溃散的丹体重塑成球状，再缓缓释放压力。
“撑住了。”他吐出一口气，“继续。”
第四次注入，是最关键的一环。
他亲自执瓶，指尖控制着液滴落下的速度，慢到几乎停滞。那一滴仙界本源液，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细的光痕，轻轻触上丹体表面。
轰——
不是爆炸，而是内敛的压缩。丹体猛然向内塌陷，随即膨胀，表面浮现出一圈完整的淡金色符文，那是空间规则具象化的标志。紧接着，融合体内剩余的能量开始自动分离，十颗丹药虚影依次剥离，在鸿蒙规则牵引下逐一定型、凝实。
一颗、两颗……第九颗、第十颗。
十枚通体银灰、符文流转的丹丸静静悬浮于炉上，每一颗都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规则波动。检测阵上的纯度数值定格在92.3%，误差范围±0.1%。
“全成了。”林阵声音有点抖，“没有损耗。”
张鸣没笑，只是轻轻挥手，十颗虚神丹落入特制玉盒，封印三层禁制后收入储物戒。动作利落，没多看一眼。
“通知炼药组。”他转身走向副区，“抗魔丹两百颗，空间防护符一百张，三天内交货。”
林风应了一声，立刻往外走。路过门口时脚步顿了下：“需要加‘静神’成分吗？试炼里精神冲击不小。”
“加。”张鸣头也不回，“每人配十张符，二十粒丹，标准战备包。”
林阵留下没走，开始布置副炉阵列。他把剩下的虚神草残渣、玄豹内丹碎屑分批投入，启动批量炼制流程。聚灵阵切换至多频共振模式，七座副炉依次点燃，药香渐渐弥漫开来。
张鸣坐在主炉旁的蒲团上，没闭眼，也没动。他在等。
等丹炉彻底冷却，等最后一道符纸烙印完成，等系统提示浮现——【虚神丹炼制完成，试炼物资准备就绪，可应对突破与战斗需求。】
他这才站起身，走到副区检查进度。第一批抗魔丹已经成型，色泽棕褐，表面刻着微型辟邪纹，放入密封匣中自动充能。防护符则用特殊符墨绘制，每一张都嵌入了一丝空间锚点之力，能在危急时刻生成短暂屏障。
“林阵。”他拿起一张符，“测试一下强度。”
林阵点头，激活一张符纸。淡蓝光幕瞬间展开，覆盖半个炼药台。张鸣抬手，一记掌风拍上去，光幕晃了晃，纹丝未破。
“够用。”他说，“按这个标准走。”
接下来十二个时辰，丹房始终亮着灯。
张鸣没离开，偶尔指点几句火候控制，更多时候是沉默地看着炉火。林阵负责监控所有副炉运行状态，每隔两小时记录一次数据。第二批丹药出炉时，纯度稳定在85%以上，完全达标。
凌晨三点，最后一批防护符完成充能。
林风带着后勤人员进来收货，清点数量，分类封装。每个试炼成员都将拿到独立补给包，外加一枚通讯玉符，可在迷宫中保持短距联络。
“都齐了。”林风报数，“两百零三粒抗魔丹，一百零八张防护符，超额完成。”
张鸣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奖励的话，但点了点头。
这就够了。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白干。等试炼结束，功劳簿上名字一个都不会少。
他走回主炉前，伸手摸了摸炉壁。温度已降到常温，表面光洁如新，看不出半点使用痕迹。这炉子经历过三次炸炉风险，两次能量反冲，还能稳到现在，也算扛过风浪。
“撤阵吧。”他对林阵说，“明天开始模拟演练。”
林阵应声动手，一道道符文收回阵盘，聚灵阵缓缓熄灭。丹房里的光暗了一圈，只剩下角落几盏照明符还在亮着。
张鸣站在原地没动。
药香还在飘，混着一丝金属冷却后的气息。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储物戒边缘，那里藏着十颗虚神丹，也藏着四十个人的命门。
不能出错。
哪怕一颗丹失效，都会有人死在里面。
林阵收拾完最后一座副炉，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去休息？”
“还不累。”他说。
其实累了，但睡不着。大事临头，身体反而清醒。
他想起昨天赵炎问的话：“头儿，这药真能让悟性差的人看懂规则？”
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试试就知道。”
现在药做好了，答案却还没揭晓。
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很轻。外面走廊空荡，守夜弟子靠墙打盹，听见动静立刻站直。
“去叫赤焰龙。”他说，“让他带人把补给包分下去，明早八点，全员集合训练场。”
弟子领命跑了。
他没走远，站在丹房门口吹了会儿风。夜气凉，吹得额头清醒。远处训练场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看到人影在练拳，是苏冰带着一组人在做基础热身。
明天就要开始了。
空间迷宫、规则挑战、魔将围杀、虚神感悟……四个阶段，步步生死。
他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监控阵，里面映着安静的丹房，十座空炉整齐排列，像十口沉默的棺材。
然后他迈步走了进去。
手指按下控制台最后一个按钮。
副炉能源切断，警报系统转入待机，整片区域只剩应急符光幽幽亮着。
他站在中央，看着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
很长，很直，没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