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保的手机在枕边震动时,她刚从沉眠中醒来,
毛利兰正倚着窗棂翻看洛米留下的摄影集,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将温水递到她唇边。屏幕上“小川”的名字闪烁,洛保咽下温水,按下接听键,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困意:“喂,小川,有什么事?”
“洛医生,身体好点了吗?科室的人都惦记着你!”电话那头传来小川爽朗的声音,混着医院特有的嘈杂背景音,“张主任今天查房还念叨,说病房少了你,新来的实习生都没人盯着背解剖图了。”
洛保靠在枕头上轻笑,牵动后颈的旧伤微微发疼:“替我谢谢大家,我没事。”
她望向窗外被夕阳染红的腊梅枝桠,想起苏州第一附属医院里熟悉的消毒水味,“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医院啊?”小川的声音突然放轻,“张主任说急诊最近收了几个颅脑外伤的患者,点名想让你指导手术方案...”
“我尽快,两周后。”洛保的回答让毛利兰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少女转身时,洛保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连忙用口型比出“放心”。电话挂断后,她望着古朴的雕花帐顶,对守在床边的师兄师姐说道:“医院那边催得紧,师兄师姐,你们两个先回医院吧。我这边不需要了,毕竟你们不能一直待在我这里没有自己的工作。”
明昊正在整理医疗箱的手停住,与宁夏对视一眼。师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医者的严厉:“你头痛的频率虽然降低,但心脏负荷还是...”“我知道。”洛保打断她的话,挣扎着坐起身,翡翠镯子撞在床头柜上发出清响,“我会按时服药,定期做检查。你们留在这,科室的工作怎么办?”
“我们也有这个打算。”明昊叹了口气,将血压计收进箱子,“下周有场跨国学术会议,我和宁夏必须出席。”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药盒,每个格子都贴着详细的服药说明,“但你必须答应,有任何不适立刻联系我们。”
“这样吧,”宁夏突然开口,将新调配的药剂放在床头,“我下班后就过来看你。医院离老宅不远,骑电动车二十分钟就到。”她伸手按住洛保想要反驳的肩膀,“别拒绝,这是医嘱。”
屋外传来鸢尾的笑骂声,混着硬币破空的脆响——显然又在教训偷拍的洛米。洛保望着忙碌收拾行李的师兄师姐,感受着毛利兰默默为她掖紧被角的温柔,青瓦屋檐时,洛保望着师兄师姐远去的背影,喉间突然泛起一阵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生生将即将溢出的咳嗽咽回胸腔。翡翠镯子随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撞在木椅扶手上,发出细碎的颤音。
“志保!”毛利兰几乎是扑到她身边,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是不是又难受了?”少女瞥见她微微发白的嘴唇,立刻端起早已凉透的药碗,“先把药喝了...”
洛保摇头拒绝,指节抵在唇边,努力平复着呼吸。她望着庭院里渐渐亮起的灯笼,想起明昊临走前欲言又止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拙劣的戏子,在众人面前强撑着笑颜。喉咙里的痒意如藤蔓般疯狂生长,她猛地转头捂住嘴,剧烈的咳嗽震得木椅发出吱呀声响。
毛利兰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犹豫再三,终于按下小川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快步走到回廊拐角,压低声音道:“小川,洛医生这边...我们再请两个月的假。”听筒里传来小川惊讶的追问,她望着廊下蜷着身子仍在咳嗽的洛保,眼眶瞬间泛红,“她在东京的时候做了一场脑部手术,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不是说小手术吗?”小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就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才这么说的啊!”毛利兰的声音突然哽咽,她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工作,每天都要靠药物维持。求你了,帮我保密...”
挂断电话后,毛利兰深吸一口气,将眼角的泪水抹净。她回到屋内时,正看见洛保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苍白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兰,我没事。就是吹了点风...”
“骗人!”毛利兰突然打断她的话,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她蹲下身,与洛保平视,目光里满是心疼与倔强,“你每次都这样,什么都自己扛。但你忘了吗?”少女的指尖轻轻抚过她后颈的绷带,“你还有我,还有大家。”
洛保望着眼前泛红眼眶的少女,喉咙里的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她伸手握住毛利兰冰凉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突然想起在东京的那些日子——每当她在手术台上挣扎,支撑着她的,不正是这份被人牵挂的温暖吗?
庭院里,鸢尾倚着梅树,将一枚硬币抛向夜空。
银色的弧线划过灯笼的光晕,落在洛米的相机镜头上。
少年正准备按下快门,却被银发女人一记眼刀瞪得放下相机。“别拍了”鸢尾低声道,目光望向洛保房间透出的暖黄灯光,“有些画面,留在心里就好。”
夜色渐深,苏州老宅的屋檐下,一场无声的守护仍在继续,苏州步行街的青石板路上,人流如织。洛保握着油纸伞驻足在糖画摊前,糖稀在老艺人手中化作栩栩如生的凤凰,甜香混着细雨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伸手去接刚做好的糖画,动作却陡然僵住——身后传来的皮鞋声,与记忆中组织实验室里令人心悸的节奏分毫不差。
“好久不见。”冰冷的声线裹着潮湿的寒意,洛保转身时,正对上琴酒墨镜下森然的目光。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雨水顺着衣摆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痕,“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面。”
洛保将糖画轻轻搁回摊案,翡翠镯子撞出清响:“好久不见,还有...谢谢你。”她望着琴酒腰间本该别着黑桃A手枪的位置,如今只垂着空荡的枪套——在中国的土地上,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不得不收敛锋芒。
琴酒嗤笑一声,指尖划过摊案上未凝固的糖稀:“以后你就做你的洛保,世上再无宫野志保。”他突然逼近,身上的硝烟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但你要清楚,就算我放过你,那群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洛保仰起头,任由细雨打湿睫毛。头痛突然袭来,眼前的琴酒身影开始重影,却仍扯出一抹笑,“其实我已经累了,复仇与否...也没那么重要了。”她望向远处挂着红灯笼的茶楼,毛利兰和洛米正在挑选苏绣,“你来中国,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更多的是想过来看看你。”琴酒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掩盖,他的目光扫过洛保颈间隐约的绷带,“还有,你姐姐的仇。”
洛保的指甲掐进掌心:“就算我杀了你又怎样,我姐姐也不会回来。”她突然想起东京街头的樱花,想起明美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不过,我确实该谢你。当初把我丢在日本警察局...”话未说完,琴酒已转身融入雨幕,黑色风衣在巷口化作一抹残影。
“志保!”毛利兰撑着伞跑过来,发间的茉莉发卡沾着水珠,“怎么站在雨里?会感冒的!”少女的目光追随着琴酒消失的方向,“刚才那个人...”
“只是个...旧识”洛保接过她递来的热姜茶,望着茶汤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头痛愈发剧烈,她却笑得分外温柔,
“兰,我可能...还要回一趟日本。”
“我陪你”毛利兰立刻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衣袖传来,
“不管是黑衣组织,还是其他危险...”
洛保望着步行街熙攘的人群,街边店铺飘出评弹婉转的曲调,
她知道,这场与琴酒的相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她终究要回到那片黑暗中——但此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握紧毛利兰的手,在细雨中轻声道:“兰,这次,我们一起续写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