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律之巅的天穹早已碎裂，混乱造物横行肆虐，空间像被撕碎的画布，支离破碎地漂浮在虚空中。
林恩挥动着时间的长杖，时间的洪流宛如闪电般劈开一切扭曲生物。每击中一次，那些混乱造物便发出仿佛尖叫又哭泣的噪音，令人神志恍惚。
他没有停下，动作干净而利落，一边清理，一边抬头望向远处战斗的中心。
伯克利和衪衡正对峙于浮空的残台之上。
银发的死亡管理者半身染血，神色却依旧冷淡，手中的银剑锋芒未退，斩落之处，混乱的气息便应声崩解。
衪衡唇角勾着笑意，身形如魅影般漂浮不定，手中那把由纯粹混乱意志凝成的镰刀，仿若死亡的倒影。
他轻轻一挥，周围顿时显现出无数虚幻人影——那是知蚀者的真身之一：心蚀。
它们不是靠力量攻击，而是靠声音、影像、情绪。
“你不是很擅长封闭自己情感的吗？”衪衡低笑，“那我便看看，旧伤还疼不疼——”
话音未落，知蚀者如潮水般涌入伯克利的意识。
他顿时一个踉跄。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声音响起：
“你永远不会被接纳。”
“你是被死亡诅咒的怪物。”
“他永远不会爱你。”
“你只是工具。”
——“住口。”伯克利咬紧牙，声音像是自喉咙中挤出来的冰。
衪衡冷笑，镰刀再次挥下，伴随着一个个虚幻的“回忆”，知蚀者更肆无忌惮地入侵他的精神。
伯克利的双眼开始泛红，耳边的声音像虫鸣般密集：
“你爱的人从未为你停留。”
“你连死亡都控制不好。”
“你亲手毁掉了他最后的转生。”
“你只是个失败者——”
“闭嘴。”伯克利低吼，额头青筋暴起。
然而下一秒，更多的幻影交错出现——
他看到佐拉尔背着光跑来，抱怨着“你又不让我出门”；
看到林恩在他说“我不需要感情”之后，静静地为他挡住致命一击；
还有那些…他亲手终结的灵魂，那些带着哀求眼神的生灵——
“够了……都给我闭嘴！”
轰——！
死亡权能如海啸般爆发，银剑瞬间绽出千道锋芒，将一圈混乱造物与知蚀者逼退！
伯克利喘着气，单膝跪地，手紧紧抓着剑柄，像是在用最后的意志压制着崩溃。
“你……又想让我发疯，好为你所用？”
——————伯克利的意识正在崩塌。
林恩站在远方，被混乱造物缠住，怒声吼道：“伯克利！你还没疯够吗！清醒一点！”
林恩的权能撕裂一头混乱兽的同时，又释放出一阵时间涟漪，试图隔断知蚀者对伯克利心智的侵蚀。
“你不是这样的人。”林恩大喊，“你是死亡——不是衪衡的傀儡！”
“……我……我是……”
伯克利神智开始动摇，可知蚀者却更疯狂地扭曲空间，试图压倒他的意识。
衪衡踏步而来，面色平静，目光中却充满了讥诮。他站在伯克利面前，手中混乱的镰刀翻转，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伯克利的下巴。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衪衡低声道，“软弱，无能，狼狈不堪。”
他俯身，语气仿佛在哄诱：
“你本就是我一体的延展，不必为了那些渺小的感情束缚自己。跟我走吧，伯克利……放弃那群永远会背叛你的东西，成为完整的你。”
伯克利瞳孔紧缩，镰刀的寒光映在他脸上。他的喉头发出低哑的一声吼，却压抑得像破碎的喘息。
——几乎要陷落。
——就在这时，一道光，划破了被混乱染黑的苍穹。
纯粹而温暖，像从遥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的永恒一瞬，拂过伯克利血红的瞳孔。
他愣住了。
下一秒，那道光落在他面前，挡住了衪衡与知蚀者的侵蚀。光中走出一个身影——羽翼残破，却依旧发着金色的光。
佐拉尔。
他从天而降，落在伯克利前方，脊背微驼，却死死守住了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千年前一样，用身躯隔绝了一切黑暗。
伯克利浑身一震。
脑海中的杂音像被从中央劈开，混乱的浪潮瞬间沉寂。他的双瞳缓缓收缩，血红消退，重新化作那熟悉的灰蓝色。
“你……”
伯克利看着他，终于找回了那个自己。
佐拉尔却一脸不耐烦地回头：“你怎么这么麻烦啊，每次都要我救。”
伯克利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抓住剑柄，轻轻一挥，逼退身侧残余的知蚀者：“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说了，不许来吗？”
“嘁。”佐拉尔撇撇嘴，“我可是光明啊，你要是坏掉了，这世界不也跟着暗了？”
林恩也挣脱出来，重新加入战场：“喂，你们两个重逢就别太感人了，我们还没赢呢。”
“我知道。”伯克利握紧银剑，冷声道，“这次不会再让他碰我的心。”
他一剑斩下，将地面裂成数道黑痕：“来吧，衪衡，来看看，‘软弱’的我能不能杀了你。”
——————
漆黑的天空如同撕裂的幕布，撕扯着这片本已不稳定的时空。
三道身影并肩立于断裂的穹顶之下——时间、死亡与光，原本分属三种命运的存在，在此刻，却一同面对着那片无形的混乱。
林恩挥动右手，时间的流痕如利刃横亘虚空，将衪衡扭曲的造物强行定格在一秒内，但仅仅一秒，足以让伯克利迅疾出击，利爪挥裂空气，黑焰炸裂，在混乱构筑的维度中撕出一道口子。
佐拉尔则立于两人身后，双翼展开，羽毛洒落如金辉流星。他闭上双眼，光从他掌心源源不断地流出，温柔却坚定地缝合着林恩与伯克利的伤痕。
但他们始终在被压制。
衪衡不再只是混乱的一种形态，而是将所有被毁灭、被否定、被遗弃的力量凝聚为一，一种对「秩序」与「光明」本质的亵渎。
“光的力量——是最愚蠢的信仰。”衪衡低声嗤笑，身影在虚空中扭曲，忽然瞬移至佐拉尔身侧，一道如星云扭曲般的触须猛然抽击而下。
“佐拉尔——！”伯克利暴喝。
来不及了。
光芒破碎如玻璃。佐拉尔来不及反应，身躯被狠狠砸向地面，羽翼在冲击中折断，雪白羽毛四散飞舞，化为灰烬。
他跪倒在地，口中溢出金色的血。他强撑着试图再站起来，光芒勉强在他周身重聚，却在下一刻，被衪衡一脚踩下。
“还想挣扎？”
衪衡眼眸泛着诡异的光芒，毫无感情地冷笑。他将脚重重碾压在佐拉尔背上，脊骨发出骇人的碎裂声。
“佐拉尔！！”
伯克利疯了一般想冲过去，却被身后出现的「时断体」拦住，密集的断时碎片像囚笼般环绕在他四周。
“你要是敢过来，”
衪衡的声音低哑阴冷，
“我现在、立刻、弄死他。”
那一刻，死亡之神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伯克利的身体僵在原地，指尖因怒火而发抖。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撕裂一切。但他不能动。他不敢动。
佐拉尔趴在地上，黑色如墨水般慢慢染上他的发梢——那本该如晨曦般闪耀的金色，如今正在一点点褪色。
他的翅膀，破碎残败；他的身躯，遍布裂纹，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他缓缓抬头，双眼望向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别难过啊。”他轻声笑了，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我已经……努力了……对吧？”
伯克利的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字。
“我最喜欢你那种……明明总是一副谁都不在乎的样子，却偷偷守着每一个人……特别是我。”
“虽然你嘴硬、凶……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佐拉尔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瞳色已不再纯粹，像是被混乱吞噬前最后的残光。他伸出手，想要再碰一碰伯克利，却连一点距离也够不到。
“如果……如果还有下次……”他勉强地笑了笑，嘴角淌下金色的血，“别再那么快……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那一瞬，金光如同朝霞倾洒，四散的光芒在他体内最后一次燃烧，却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道别。
他就那样，笑着，在伯克利面前，化为碎光消散。
那是光明的陨落。
也是伯克利的世界，坍塌的一刻。
他没有哭。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灰蓝的眼里再无波澜，死寂如同他原本应有的宿命。
——佐拉尔，那个唯一能穿透他冰冷心墙的人，就这样在他面前，碎了。
林恩扯断了最后一条混乱锁链奔来，却只能看见伯克利浑身的气息沉下，像一只濒临爆发的野兽。
死亡的气息开始翻涌，那并非是管理者的权能，而是属于伯克利本身的——毁灭的执念。
“走吧。”他低声说。
“我们现在……一个都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