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虞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腿就先“噗通”一声跪下了。
虞栖:……现在有一点怕了。
正厅的门敞开着,厅内烛火轻轻摇晃,外边暮色微沉,昏黄的光线映在雕花木门上,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外头的光洒下来,还是屋内烛火的光。
正厅里摆放的陈设都是上了年头的,因此在昏暗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沉重,雕花的红木桌椅静静摆放在厅中,那案几上摆放着一只白瓷瓶,瓶中插着柳条,是这肃穆中的唯一一抹亮色。而四周的墙上都挂着山水画,上面的落笔印记依稀可见,都是价值千金的名画。
虞栖心中啧啧称叹,心想反派家中的底蕴果然不能与旁人相比。
咳咳……扯远了。
现在更重要的事——
应该是她如何面对曲檀的外祖父吧?
虞栖目光上移,看向上方坐着的身影——
虽然岁月的流逝势必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但是曲檀的外祖父却在经过岁月打磨后,依旧不失气度。
曲檀的外祖父身形略显清瘦,但背脊却依旧挺拔,就如同一株饱经风霜的松柏,虽然不复年轻时的郁郁葱葱,但却依旧傲然屹立。他鬓边生出几缕银发,如雪般的发丝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双狭长凤眼斜睨过来的时候,神情几乎与曲檀一模一样。
年岁攀升,曲檀的外祖父一袭暗色衣袍,颜色虽不鲜明,但是用料却极为考究,袖口与衣襟处都浮动着栩栩如生的云纹,显得低调而雅致。
“呵,就是你?”
曲檀的外祖父微眯着眼,目光审视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虞栖。
就是这个女子让檀儿到了宁安洲却不回家?
回想着心腹的禀告,曲檀的外祖父思索片刻,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不必再钳制着曲檀——
“让小公子坐下吧。”
不错,自刚刚马车到了老宅门外,春青正要让人开门时,府上那些人像是早就被吩咐过一般,什么话都不听,硬生生将虞栖和曲檀“请”了进去。
一路被架着到了正厅,也就有了最开头的那副场景——
虞栖跪在地上,而曲檀则是被两个男子小心翼翼的控制住。
终于恢复自由身,曲檀一甩袖子,并未坐下来,而是朝着最上方的人笑道:
“外祖父,您这是做什么?孙儿不是回来了吗?”
“哼!再不回来我就要让人亲自去绑着你们回来了!”曲檀的外祖父依旧生着闷气,但见着与他孩子如此相似的一张面孔,他又不禁心里一软,语气也随之变得缓和起来:
“怎么想起回来见祖父了?我都说了,不要唤我外祖父,你是子宸的孩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孙子,叫什么外祖父啊……再说了,你母亲那边的人根本就不配你叫一声‘祖父、祖母’!说好了!以后就叫我祖父,知道吗?”
曲檀眼角的笑意加深,若说自父亲离世后,谁对他最好,外祖父……不,祖父便是唯一的人选了。
甚至祖父当初还想将他接回宁安洲来,若不是母亲顾忌着名声不好听,定然巴不得将他送到祖父家中来。
如果真的是在祖父家长大,或许他不会成为继父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会……
曲檀目光怔然,而后心底嗤笑一声,不禁有些嘲笑那些天真的设想。
他的目光不经意在虞栖身上停留一瞬,而后又自然的转回来,颔首应下他祖父的话后又顺势问:
“祖父,你为何让虞娘跪着?她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也是你的相好,对吗?”
不知何时,正厅中的下人早已悄然退了出去。而曲檀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不由得错愕地抬头叫了一声:
“祖父……”
“虽然你们的事都是你柳姨告诉我的,但是你难道还能骗过你祖父我这双眼睛吗?”
“檀儿,我问你,你与那虞娘子的事,你母亲可知道?这位虞娘子可有三媒六聘、合规合矩到曲府去过?你、你简直乱来!”
曲檀的祖父皱着眉,却又舍不得说重话,最后只能转而瞪了虞栖一眼。
虞栖:“……”啊?
虞栖心里有苦说不出,更憋屈的是——
按照曲檀编的那套来,她似乎就是理亏的那一个。
谁叫她将主动权交到了曲檀手上呢?
“老太爷,此事与曲公子无关,是我做事不顾后果……您有气就冲着我来吧。”被迫接过“私相授受”剧本的虞栖面容冷静的开始认错,立马将曲檀和他祖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曲檀祖父果然很快就被分散了注意力,“哼”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嘲讽道:“看来虞小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啊……我还以为你们二人都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呢。”
曲檀沉默一瞬,虽然他自认他做事不择手段,但是见虞栖无辜被扣上一口大锅,也不由得生出了些歉意和心虚来。
若是祖父知道真相的话,跪在地上的人应该就不是虞栖了。
于是曲檀自然要为虞栖说话:“祖父,我与虞娘情投意合,不能只怪她一人……”
“是么?”这一幕落在曲檀祖父眼中,就是曲檀偏向相好,甚至不惜开口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在后宅待了这么多年,对于男女情爱一事也颇有经验,他怎会看不出来些什么?
曲檀祖父本想慢慢来,但见孙儿昏了头一般,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气性,态度强硬的让曲檀上前来。
其实曲檀知道他祖父根本不会对他做什么,于是对虞栖投来的担忧视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随后便到了他祖父跟前。
“将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祖父!”曲檀蹙起眉,显然对于这种做法有些不满。
“若是守宫砂还在,什么都好说,我这个老头子自然也就不插手了。但若是不在……”
“我这把老骨头就得为我的孙儿做主!”
曲檀祖父说到激动之处,不由得拍了拍红木桌面,震得茶盏都跟着轻轻晃动。
虞栖心想:“真不愧姜还是老的辣。”
守宫砂还在不在,她和曲檀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虞小姐,男女有别,那就麻烦你先闭上眼睛了——”
其实单看曲檀的反应,曲檀祖父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但他就是不死心,偏偏要亲眼见着才肯信,万一呢?
万一檀儿的清白还在呢?
若这样,一切倒是有转圜的机会……
但是很可惜,一切如他最开始所想的那般——
曲檀祖父微微颤抖的将曲檀的袖子撩上去,见那白皙莹润的手臂上什么都没有,不由得两眼一黑,差点昏倒——
“真是、真是胡来!”
“曲檀!难道你真的想随你父亲那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