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嘭”
齐戎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地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来人恭敬地行礼:“指挥使,户部今年收上来的粮不足数,所以卫所的粮需要延迟几个月发放。”
马千户揪住来人的衣领愤怒道:“你他娘的借粮的时候怎么不说秋收的粮食不足数!眼下都快十一月了,你这时候跑来说要延迟发放,你们户部是吃干饭的么?”
来人叹气,有些惊恐的看着提溜起来他的马千户:“你你你!松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武夫之态,粗俗不堪!”
马千户气的伸手就要揍人,却被林长宁一把拉住轻轻摇了摇头:“别冲动。”
马千户丧气的丢开手狠狠瞪了一眼户部的运粮官。
林长宁笑眯眯的先行了个礼,然后拍拍运粮官身上的褶皱道:“小大人一路辛苦,只是有件事需要问清楚。”
运粮官冷哼一声:“还算有个明白人,问吧。”
林长宁笑眯眯道:“大人也知,咱们大兴卫是每年鞑子都要下来的,今年给的粮食本就不足,加上后面又运出去了几千担,你别看这几千但好似不多,但是确是咱们大兴上下能凑够最多的粮食了,九月秋收鞑子又下来了一场,抢走了约莫三千石,目前粮仓的粮食加上您这次带来的一千石一共才三千石,最多撑到十二月初。”
运粮官打断:“你想说什么?粮食只收上来这么多,你问我要我也没办法。”
林长宁叹口气:“大人,我是在救您啊!”
运粮官冷笑:“混说什么?我哪需要你来救?”
林长宁啧啧两声:“大人怕是还没看明白吧?这个月鞑子已经下来三趟了,今年冬天草原上的鞑子定然不好过,十一月十二月他们定然还是要下来的,
你想想,我们的粮食最晚撑到十二月初,届时无粮食,将士们吃不饱肚子,城破,被鞑子夺了边城,到时候难道朝廷不会彻查么?”
林长宁看着运粮官瞳孔一缩便知将人忽悠住了:“你想想,没有粮草而导致的边境战事失利,朝廷若是要查,户部一个调度不力和管理不善的名头是逃不掉的,
难不成是户部尚书担责任?还是户部侍郎担责任?介时只需要在调粮的册子上改动几笔,那么这责任归谁?自然是,贪污粮草,运送不及时的您啊。”
运粮官一愣上下打量林长宁:“我何时贪污粮草运送不及时了?我都是”
说到这运粮官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说他可能会被扣帽子?
想想来之前上司说的话和给他的银两,运粮官突的全身一寒。
看着突然面色大变的运粮官,林长宁便知自己猜对了。
马千户再不济也是个千户,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如何敢这般嚣张?怕是有人示意可以伺机寻些事情。
运粮官突的朝着齐戎下拜:“刚刚是下官唐突,卫所之事下官会如实上报户部,争取在十二月前将粮食运送至卫所,还请指挥手书一封,交于在下。”
林长宁拍拍转过来弯的运粮官:“手书自然是没问题的,近日被鞑子劫掠了粮食,仓大使那的账簿也可带回去,最好么,是交给御史台的杨大人。”
运粮官有些不解的看着林长宁,林长宁笑眯眯的看着年轻的运粮官道:“御史台与户部正不睦,只有将证物交托与御史台,小大人才安全,明白否?”
运粮官倒吸一口凉气,再次下拜:“多谢这位大人提点……”
送走了运粮官,一群人看着旁边坐着喝茶的林长宁眼神分外奇怪。
“都看我作甚么?”
马千户啧啧两声:“林老弟,你这脑子,咋长得?怎么就唬住了那个酸丁?”
齐戎倒是不太意外,笑的温和的看着林长宁。
林长宁笑笑,喝了口茶准备卖卖关子。
张百户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茶杯:“老弟你快说啊,急死个人了。”
林长宁无奈的笑笑:“今日运粮队进城你们发现什么没有?”
张百户挠挠头:“还不是和寻常运粮时一样么?”
林长宁点点头:“就是一样,才不对,往常运粮食五千石摞满才用这么多的车马,你们看看今日进城的车队,明明只有一千石的粮食,为何用这么多的粮车?”
马千户瞬间明了林长宁的意思:“你是说,户部的人是故意这么放的,为的就是将来让朝廷的人明白户部发放的粮食是够的,若是,若是真因为粮食不足而导致边关失利,便可顺势拿出证据,将罪责推至运送粮草的人身上,老弟我说的可对?”
林长宁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马千户又道:“马叔你不觉得今日那个运粮官的态度很奇怪么?”
马千户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确实奇怪,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对我这么不客气就不说了,对指挥也敢这么不客气,搞得跟个愣头青一样。”
林长宁继续点头,看了一眼周围认真听她分析的将领们解释道:“一个从五品,自然是不敢的,但是若是有人授意那便是正常的,届时事发,也可借指挥与运粮官私仇将责任推给我们,再不济,不还有刚刚推出的替罪羊么。”
恍然大悟的张百户突的一拍桌子:“他娘的,那群酸丁够歹毒的!!!”
林长宁看着张百户再道:“张哥不如再想想,为何户部要推出来个替罪羊。”
张百户挠挠头红着脸:“老弟,我是个粗人,这些弯弯绕的着实搞不明白,你直说就是了。”
林长宁摇头失笑看向指挥:“指挥呢?您怎么看?”
齐戎笑笑:“不过是户部出了蛀虫,贪墨了军粮罢了,这才要找个替罪羊。”
林长宁点点头,张百户看着齐戎:“指挥?您也知道?”
林长宁笑出了声:“自然,不然以你为指挥刚刚为何真的生气?我盲猜一下,刚刚指挥摔杯子是在演戏,准备顺手将运粮官砍了,然后提着人头上京告状,再拿着运粮官手里的粮草册子状告户部贪墨,哪怕不能将人拉下马,也至少能将粮草带回。”
林长宁从张百户手里拿回茶杯,悠悠的喝了口茶水:“指挥手里怕是已经有了户部贪墨的证据了吧。”
齐戎指指林长宁:“长平乃吾之子期。”
张百户扯扯林长宁再次问道:“老弟,子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