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藤蔓林边缘,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云渺掂量着刚从鹰眼身上顺来的灰色小布袋,听着里面铜板和碎银碰撞的清脆声响,心情如同这林间的阳光,明媚灿烂。
“啧,虽然少了点,但蚊子腿也是肉啊!”她美滋滋地将钱袋揣进怀里,盘算着又能抵掉多少债务,“下次再有这种‘贵客’上门,得提前准备好‘价目表’才行,按修为等级收费!嗯,金丹期起步价一百两?元婴五百?嘿嘿……”
“娘亲……银子……好多吗?”阿澈仰着小脸,看着云渺眉开眼笑的样子,好奇地问。
“多!够给阿澈买好几串糖葫芦了!”云渺心情大好,弯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走!寻宝去!看看你师祖爷爷的‘藏宝图’到底灵不灵!” 她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符纸,对着上面蚯蚓爬的箭头,煞有介事地研究方向。
“寻宝!寻宝!”阿澈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拍着小手,小毒剑也跟着兴奋地“铮铮”作响。
娘俩带着吭哧吭哧拱地的玉角小猪,朝着符纸箭头指向的后山深处走去。刚走出藤蔓林的阴影范围,阿澈的小脑袋突然一歪,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阳光充足的腐殖土地。
“娘亲……看!”阿澈伸出小手指着那片土地,“猪猪……在……埋东西!”
云渺顺着望去,果然,玉角小猪不知何时溜到了那边,正用它那粉嫩的鼻子和短粗有力的前蹄,哼哧哼哧地在地上奋力刨着坑!土屑飞扬,干劲十足,旁边已经堆起了一个不小的土堆。
“猪猪!别乱刨!把好草药拱坏了!”云渺赶紧出声制止。这小猪最近总爱在后山拱地找蚯蚓,偶尔也会拱出点值钱的草药根茎,算是个意外之喜。
然而,玉角小猪这次似乎格外执着,听到云渺的声音只是抬起沾满泥土的小脑袋,“哼唧”了一声,像是在说“别打扰我干活”,然后埋下头,刨得更起劲了!很快,一个足有半人深、勉强能躺下一个人的土坑,在它的小蹄子下诞生了!
“哼唧!哼唧!”小猪站在坑边,得意地甩了甩小尾巴,然后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吭哧吭哧地……朝着藤蔓林的方向跑去!
云渺和阿澈都愣住了。这小猪……挖坑不埋蚯蚓,跑什么?
只见玉角小猪目标明确,径直冲向了之前鹰眼和夜枭瘫倒的地方!那两个修为尽废、喉咙被冰封的倒霉密探,此刻如同两滩烂泥,正挣扎着想爬离这片让他们做噩梦的地方。
“哼唧!”小猪冲过去,用它那粉嫩却意外有力的小鼻子,开始……拱鹰眼的腿!
鹰眼正挣扎着用手肘撑地往前挪,突然感觉腿上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拱得一个趔趄,差点翻过来!他惊恐地回头,对上小猪那双黑溜溜、纯真(在他看来却无比邪恶)的小眼睛。
“嗬嗬!”他想怒吼,却只能发出绝望的气音。
小猪才不管他,见拱动有效,立刻调转方向,开始拱夜枭!两个修为尽废的成年人,此刻竟被一只小猪拱得如同滚地葫芦,狼狈不堪地朝着那个刚刚挖好的土坑方向滚去!
阿澈的大眼睛瞬间亮了!他看看奋力拱人的小猪,再看看那个半人深的土坑,小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极其认真的表情!
“阿澈知道了!”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宣布,声音里充满了“学习”的兴奋,“猪猪……在……种瓜瓜!”
种瓜瓜?云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阿澈已经迈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过去!他跑到那个土坑边,小手指着被小猪拱得晕头转向、正滚到坑边的夜枭,对着小猪大声指挥:“猪猪!放!放这里!”
“哼唧!”小猪仿佛听懂了指令,更加卖力地一拱!夜枭如同一个沉重的麻袋,“噗通”一声,半个身子栽进了土坑里!他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嗬嗬”声。
“不对不对!”阿澈小眉头皱起,指着夜枭露在外面的腿,“要……埋埋!像娘亲……种草药那样!埋埋才能……长瓜瓜!”
他说着,竟弯下腰,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开始努力地捧起坑边的泥土,认认真真、一捧一捧地……往夜枭身上盖!动作虽然笨拙,但态度极其端正!
“阿澈!你在干什么?!”云渺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哭笑不得地冲过去。
“种瓜瓜呀!”阿澈抬起头,小脸上沾了点泥土,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劳动”的快乐和期待,“娘亲说……种瓜得瓜!猪猪……挖坑坑……阿澈……埋埋……等下雨……就能……长出好多……大西瓜!” 他还用力张开小胳膊比划了一下西瓜有多大。
夜枭:“……嗬嗬嗬嗬!!!”(翻译:救命啊!我不要当西瓜种子!)
鹰眼在旁边看着同伴被埋,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就想爬走,结果被玉角小猪一屁股坐在了背上,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更加绝望的“嗬嗬”声。
“……”云渺看着坑里只剩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眼神惊恐绝望的夜枭,再看看儿子那充满童真和期待的小脸,以及旁边那只坐在“肥料”身上、一脸“快夸我”表情的小猪……
这画面……太美……她有点不敢看!
“阿澈啊……”云渺蹲下身,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这个……不是西瓜种子……”
“是瓜瓜!”阿澈固执地反驳,又捧起一捧土,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珍宝般盖在夜枭的头发上,“叔叔……睡着了……埋埋……会长瓜瓜!阿澈……要种……甜甜的瓜瓜……给娘亲吃!”
夜枭:“嗬嗬嗬!!!”(翻译:我没睡着!救命!我不想变西瓜!)
云渺扶额,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试图讲道理:“阿澈你看,瓜瓜种子都是小小的,圆圆的,对不对?这个叔叔……太大了!埋下去也长不出瓜瓜的!而且……你看他还在动呢!种子不会动的!”
阿澈停下埋土的动作,歪着小脑袋,仔细看了看坑里只剩两只惊恐眼睛露在外面的夜枭。夜枭感受到小家伙的目光,立刻疯狂眨眼,试图表达“我是人不是种子”的诉求。
“叔叔……眼睛……在动动?”阿澈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陷入了逻辑困境。他看看坑里的“种子”,再看看自己沾满泥土的小手,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对啊!种子怎么会眨眼呢?”云渺赶紧抓住机会,“所以这个不能种!是……是坏掉的种子!种了也长不出瓜瓜!还会把地弄脏!”
“坏掉的……种子?”阿澈重复着,大眼睛里的期待慢慢变成了失望,“不能……长瓜瓜了?”
“不能了!”云渺斩钉截铁,“而且坏种子要赶紧扔掉!不然会招虫子!把阿澈种的好草药都吃光光!” 她祭出了阿澈最在意的“好草药”。
果然!阿澈一听会招虫子吃草药,小脸立刻绷紧了,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他立刻丢掉手里的泥土,小短腿噔噔噔后退两步,仿佛怕沾上晦气,指着坑里的夜枭,小奶音带着嫌弃:“坏种子!扔掉!快扔掉!”
夜枭:“……”(翻译:谢谢!快把我扔出去!)
“猪猪!快!把坏种子扔出去!”阿澈立刻指挥得力助手。
“哼唧!”玉角小猪得到指令,立刻从鹰眼背上跳下来,冲到坑边,先用鼻子嫌弃地拱了拱夜枭露在外面的头发,然后低下小脑袋,吭哧吭哧……开始把刚才阿澈埋进去的土往外拱!
夜枭只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立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在小猪和阿澈“嫌弃”的注视下,他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从土坑里挣扎出来,浑身沾满泥土草屑,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大口喘着粗气(虽然喉咙还是哑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那只猪和那个小孩的深深忌惮!
鹰眼也趁机从小猪屁股下爬开,和夜枭滚到一起,两人如同受惊的鹌鹑,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这对“天真无邪”的母子(和猪)。
“好啦!坏种子扔掉了!”云渺拍拍手,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她牵起阿澈的小手,“走,阿澈,娘亲带你去前面看看,说不定有真正的西瓜种子呢!”
“好!找……好种子!”阿澈立刻开心起来,蹦蹦跳跳地跟着云渺往前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玉角小猪招呼,“猪猪!走!不跟……坏种子玩!”
玉角小猪对着地上两个“坏种子”嫌弃地喷了个响鼻,扭着屁股,欢快地跟上了主人。
鹰眼和夜枭瘫在泥地里,看着那娘俩带着猪消失在林间小径的背影,听着那稚嫩的童音说着“好种子”、“坏种子”,感受着劫后余生却修为尽废、沦为“肥料”候选的深深屈辱,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比死还难受的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他们,皇室密探司的精锐,三皇子的心腹……今天差点被一个五岁娃娃当西瓜种子给种了?!还因为“品质不好”被嫌弃地扔了出来?!
这消息要是传回京城……他们还有脸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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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观后院。
清虚抱着酒坛子,似乎睡得正香。突然,他那几根倔强的白发无风自动,微微晃了晃。
老咸鱼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咧开了一个无声的、极其欠揍的弧度。
“……种瓜得瓜……嘿嘿……不愧是……老夫的徒孙……有创意……就是……这‘肥料’……质量……差了点……下次……得挑点……肥力足的……” 他含混不清的梦呓,随着细微的鼾声,消散在墙角温暖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