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指尖捏着手机,屏幕上的乱码短信像团纠缠的黑绳,扎得掌心生疼。
裴砚舟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喉结滚动两下:“是威胁吗?”
“说要让《红妆》点映场变‘修罗场’。”她拇指重重按灭屏幕,珍珠手包的链子在腕间勒出红痕,“林浩然这是要鱼死网破。”
裴砚舟的西装袖口被他攥出褶皱,眼尾却扬起股狠劲:“正好,我这疯批导演当够了,今儿就陪他玩把大的。疏桐,你联系安保——要带防暴盾的那种,我处理网上这滩浑水。”
顾疏桐的手机在掌心转了两圈,按下快捷键时指节微微发颤。
她想起三个月前代言翻车时,酒店门口被砸的应援灯牌,想起助理小棠被推搡着撞碎的保温杯。
“王总?”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我是顾疏桐。明早八点《红妆》点映场,需要三十个持械安保,重点盯观众席第三排到第七排——对,就林氏娱乐包场的那几片区域。”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顾小姐放心,我们凌晨两点前准把人撤进片场。”
“加钱。”顾疏桐突然补了句,“给我挑最能扛事的,去年电影节保护过金棕榈评委的那拨。”她挂电话时,裴砚舟正把笔记本电脑拍在茶几上,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影更重。
“晓月,把上次整理的媒体名单递我。”他手指在触控板上翻飞,“要那种能把‘林氏买水军’写成‘年度公关翻车现场’的狠人。”
顾晓月从沙发缝里摸出个粉色文件夹,发梢沾着片场带回来的金粉:“裴导你看,娱乐八姐昨天还在我微博底下评论‘想看顾老师演疯批美人’,肯定能处。”她踮脚把名单拍在裴砚舟手背,腕间银铃铛叮铃一响,“我姐的清白,我比谁都急。”
休息室的门被撞开时,顾疏桐正把手机往包里塞。
何敏踩着十厘米细高跟冲进来,发尾还沾着片场的假雪:“疏桐!刚在茶水间听见林氏的人打电话——他们买了三批水军,一批刷‘顾疏桐耍大牌推掉点映’,一批造‘裴导潜规则女演员’的谣,还有一批……”她顿了顿,从包里抽出个平板,“直接黑《红妆》的成片质量,说‘顾影后十年演技不如新人’。”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上周试映会上,七十岁的老教授攥着她的手说“这才是中国电影该有的样子”,想起裴砚舟在剪辑室熬了三天三夜,把她哭戏的镜头从十七版剪成最克制的那一帧。
“开始录制。”裴砚舟突然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另一只手扯松领带,“我先说,你接着补充。”他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平时总带点调笑的声线沉得像块铁:“各位朋友,我是裴砚舟。有人说《红妆》质量不行?明早八点,点映场三百张票,我和顾疏桐坐第一排,陪大家从头看到尾。要是觉得不好——”他突然笑了,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了光的刀,“来骂我,别骂演员。”
顾疏桐接过手机,指尖擦过他手背的薄茧。
镜头里的她没戴美瞳,眼尾那颗泪痣却比任何装饰都灼人:“林总不是爱演戏吗?”她歪头笑,“明早八点,我在片场搭了个三百人的戏台。您要是想看‘顶流翻车’——”她忽然收敛笑意,直视镜头,“麻烦带好放大镜,毕竟……”她转头看向裴砚舟,后者正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真金,可不怕火炼。”
视频发出去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浓稠得化不开。
顾晓月趴在窗台上数粉丝:“还有二十三个没走,举灯牌的那个穿粉色羽绒服的,我昨天在片场见过,给我递了罐热奶茶。”她吸了吸鼻子,“姐,她们值得。”
裴砚舟合上电脑,屏幕倒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十点半了,该睡了。”他弯腰捡起顾疏桐落在地上的发簪,珍珠在他掌心滚了滚,“明早六点片场见?”
顾疏桐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手包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裴砚舟下午塞给她的巧克力。
“六点。”她咬开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但你要是敢迟到……”
“导演迟到?”裴砚舟边收拾电脑边笑,“那我就现场加戏,让顾影后骂我半小时。”他拎起外套走向门口,又突然转身,“对了,短信备份发给我。”
“早发了。”顾疏桐晃了晃手机,“法务部已经在查Ip地址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顾疏桐靠在窗边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楼下粉丝的灯牌还在闪,像一串不会熄灭的星子。
她摸出手机,打开和裴砚舟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注意安全”太矫情,“别熬夜”太普通。
最后她发了个小狗举爪的表情包——是裴砚舟上周硬塞给她的。
很快,对话框弹出新消息:【顾老师这是在关心我?】
【裴导要是再贫嘴,明早片场见你时,我就把你剪废的那版哭戏放给粉丝看。】
【……我错了。晚安。】
顾疏桐关了手机,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玻璃上。
她摸出发簪别回发间,珍珠贴着耳垂有些凉。
明天八点,三百双眼睛,无数镜头,还有藏在暗处的林浩然。
但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毕竟,她身边站着的,是那个在暴雨片场举着打光板说“再拍一条,情绪对了”的裴砚舟。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十一点一刻。
顾疏桐扯过被子时,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她摸出手机,是宣传总监的消息:【已联系二十个影视大V,明早七点半同步发“《红妆》分镜解析”,带#裴砚舟十年磨一剑#话题。】
她盯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压在枕头下。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两道交叠的影子——是她和裴砚舟的外套,不知何时搭在了一起。
凌晨两点,顾疏桐被手机震动惊醒。
她摸黑接起电话,何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疏桐!安保团队到了,穿黑制服的,扛着盾牌站在片场门口,跟拍夜戏的群演都拍视频发抖音了,评论区全是‘这阵仗是要防恐怖分子?’。”
顾疏桐裹着被子坐起来,窗外的路灯把树影投在墙上,像幅晃动的水墨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笑:“让他们把盾牌擦亮点,明早要上镜的。”
挂了电话,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明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但没关系——她突然想起裴砚舟下午在电梯口说的话,“顾疏桐和裴砚舟的名字,早就在金棕榈的奖杯上刻好了”。
此刻,在城市另一头的酒店里,裴砚舟正对着电脑揉眉心。
他点开和顾疏桐的聊天框,盯着那个小狗表情包看了三秒,然后退出界面,打开剪映软件。
屏幕蓝光里,他嘴角翘了翘,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备用方案:如果林浩然搞事,就把顾疏桐试镜时那条一条过的哭戏放出来——让所有人看看,什么叫真演技。】
凌晨四点,片场门口的安保换了第二班岗。
为首的队长摸出手机,给女朋友发消息:【今天保护的是顾疏桐,她电影里演的那个女将军超飒。】
女朋友秒回:【那你帮我要张签名!】
队长笑着把手机收进口袋,抬头看向片场的大灯。
暖黄的灯光里,几个工作人员正踩着梯子挂《红妆》的海报,顾疏桐饰演的女将军执剑而立,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泛着碎钻般的光。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