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把手机扣在桌上时,金属外壳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裴砚舟刚端起保温杯要喝,听到动静又放下,指节抵着下巴看她:“林浩然还备了后手?”
“线人说,他们买通了三组‘观众’。”顾疏桐扯了扯领口,黑丝绒礼服的衬里防污涂层蹭得脖子发痒,“一组混进内场泼墨水,一组堵在红毯口举黑牌,还有一组……”她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带了微型摄像机,专门拍我们‘失控’的画面。”
裴砚舟的拇指在桌面敲出轻响。
休息室的空调开得足,他却解开了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银链——那是去年金棕榈颁奖礼时顾疏桐送的,刻着“疯批导演的防弹衣”。
“所以刚才让晓月调验证通道,是先筛了泼墨水的。”他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堵红毯的……”
“我让后援会组织了三十个安保粉。”顾疏桐从包里摸出润唇膏,旋开时听见“咔嗒”一声,“都是体院的学生,举应援牌时能挡住黑牌,必要时……”她抿了抿唇,“能组成人墙。”
裴砚舟突然伸手,用指腹抹掉她嘴角沾的唇膏。
“顾影后现在像只炸毛的猫。”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分镜笔磨出的薄茧,“不过我喜欢。”
“裴导现在像只偷到鱼的猫。”顾疏桐拍开他的手,耳尖却红了,“说正事。”
“微型摄像机的事。”裴砚舟转身拉开椅子坐下,笔记本电脑“啪”地打开,“我让场务在观众席装了信号屏蔽器——但可能不够。”他快速敲着键盘,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青,“需要再加三十个干扰仪,藏在盆栽和音响后面。晓月!”
“在!”顾晓月从门口探进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三明治,“备用礼服送来了,张姐说黑丝绒衬里的防污涂层能扛三瓶可乐——不过裴导要的设备清单我整理好了!”她跑过来把一沓纸拍在桌上,发梢还沾着电梯里的冷气,“监控摄像头要无线的,干扰仪要迷你款,我标了星号的是能藏进玫瑰捧花里的!”
顾疏桐看着妹妹鼻尖沾的面包屑,伸手帮她擦掉:“跑这么急做什么?”
“何姐说要抢在林浩然之前行动!”顾晓月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我刚给张姐发消息,让她把干扰仪塞进捧花包装纸里——咱们首映礼不是有粉丝送花环节吗?到时候谁举着摄像机,就让花童把捧花往他镜头前一挡!”
“聪明。”裴砚舟扫了眼清单,在“干扰仪”那行画了个勾,“再加五台热成像仪,藏在舞台幕布后。”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微型摄像机再小,发热也藏不住。”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何敏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冲进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面的真丝衬衫皱得像被揉过的纸。
“刚接了个电话!”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屏幕亮着,是某娱乐记者的未接来电,“林浩然买通了六个营销号,准备在首映礼直播时发通稿——‘顶流影后耍大牌推搡粉丝’‘疯批导演片场霸凌工作人员’。”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去年她被泼咖啡时,营销号也是这么写的,配图是她攥着湿哒哒的礼服,却被截成“甩巴掌”的动图。
“要先发声明吗?”她问。
“发声明太被动。”裴砚舟转着钢笔,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他们要的是‘失控’画面,我们就给他们‘掌控’画面。”他突然笑起来,露出虎牙,“疏桐,你记不记得去年金棕榈,我在红毯上摔了一跤?”
顾疏桐当然记得。
那天下着雨,裴砚舟穿着租来的高定西装,踩在积水里摔了个四仰八叉。
结果第二天热搜是#金棕榈最帅摔跤#,他举着奖杯说:“摔这一跤值了,让全世界看到金棕榈红毯的防滑措施有多好。”
“所以——”裴砚舟抓起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我们现在录两段视频,发在超话和抖音。你说‘《红妆》是我十年磨的剑,今天要和所有真心来看电影的人一起出鞘’,我说‘首映礼的每一步,都是给观众的诚意’。”他冲顾疏桐挑眉,“再让粉丝剪个‘顾疏桐裴砚舟十年专业’的混剪,把我们拍《红妆》时熬大夜对台词、蹲片场调打光的片段放上去。”
“营销号要黑我们耍大牌?”顾晓月突然插话,嘴里还嚼着三明治,“我们就用路透视频打脸——上周疏桐姐蹲在地上给群演系头绳的画面,我这儿有原片!”
何敏眼睛一亮,掏出手机快速翻找:“还有裴导给场记姑娘披外套的视频,当时她发烧了,你说‘剧组是家,家人病了要照顾’!”
顾疏桐看着他们,忽然笑出了声。
窗外的风卷着《红妆》的海报哗哗响,休息室里堆满分镜稿和设备清单,裴砚舟的衬衫下摆还挂着没摘的标签,顾晓月的三明治渣撒了半桌,何敏的高跟鞋跟断了一块——可就是这样乱糟糟的场景里,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在放映厅和裴砚舟吵架的样子。
那时他抱着一摞电影理论书,说她“只会演表面的风情”;她摔了他的分镜稿,说他“只会拍空洞的镜头”。
“笑什么?”裴砚舟举着手机凑近她,镜头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顾影后现在笑得像阴谋得逞的狐狸。”
“笑我们当年怎么没发现。”顾疏桐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声音甜得像加了蜜,“原来吵架也是种默契。”
裴砚舟的耳尖“刷”地红了。
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惹得顾晓月和何敏笑作一团。
“咳……”他清了清嗓子,把手机递给顾晓月,“你录疏桐的部分,我去补个妆——刚才笑太狠,法令纹都出来了。”
顾疏桐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调整耳坠。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条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她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抬头时正看见裴砚舟从化妆间探出头,发梢翘得像小兽的耳朵:“疏桐,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领结是不是歪了?”
顾疏桐把手机塞进包里,起身走过去。
裴砚舟站在镜子前,领结确实歪了,歪向左边三厘米——和她每次系领结的习惯一模一样。
“裴导,你是不是故意的?”她踮脚帮他调整,指尖碰到他喉结时,感觉到他明显的吞咽动作。
“我哪有。”裴砚舟盯着镜子里她泛红的耳尖,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休息室的落地窗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疏桐放下手机,脸色凝重地看向裴砚舟——她知道,这条短信只是开始。
但此刻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头,分镜稿在风里哗啦翻页,她忽然觉得,无论接下来是什么风暴,他们都能并肩闯过去。